阶梯上方的落物声刚过,姜小葵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脚下的法阵就动了。
七层符文猛地反转,像是被人从底下抽了一鞭子。黑卵双目爆出血光,一股寒意顺着地面窜上来,直接钻进她的骨头缝里。
她没愣住,锅铲已经横在胸前。
灵力往青铜碎片一压,金纹“嗡”地亮起,护盾成形的瞬间,第一道黑线就到了眼前。
“啪!”
护盾震了一下,表面裂开一道细纹。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黑色射线从各个角度穿刺而来,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轨迹。她只能靠锅铲本能反应,挡下大部分,漏掉的几道擦过手臂和肩膀,衣服直接焦黑一片,皮肉发烫。
她往后退了半步,脚跟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差点没站稳。
不能退。
身后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抬头一看,台阶口已经开始塌陷,大块大块的岩石砸下来,堵住了回去的路。她现在想跑也跑不了。
护盾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像冬天结冰的湖面,咔咔作响。金光忽明忽暗,撑得越来越吃力。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你不是圣女……你是祭品。”
她咬了一下舌头,疼得眼前发花。
这声音不对劲,不像是从外面传来的,倒像是从脑子里长出来的。她甩了甩头,可那句话还在,一遍一遍回荡。
“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问为什么。”
她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是养她的老头子临死前说的。那时候村子里着火,他把她推进药柜底下,自己拎着锄头往外冲。
她睁眼,盯着黑卵。
那东西还在起伏,呼吸节奏比刚才快了不少。眼睛是空的,可她就是觉得它在看自己,在等她崩溃。
护盾又震了一下,这次裂得更狠,中央凹下去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顶着。
她左手按住胸口的青铜碎片,右手死死攥住锅铲柄。指节发白,胳膊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血从手腕的布条里渗出来,顺着掌心流到锅铲背上。
铲面微动,浮现出几个字:
“检测到高危食材:邪魂胎。建议处理方式:清蒸三刻,配姜丝去腥。”
她差点笑出声。
“你还挺讲究。”
话音未落,护盾“咔”地一声,裂纹蔓延到边缘,金光剧烈闪烁。
她知道撑不了多久了。
再这么下去,不是被射线穿成筛子,就是被逼进阵眼。那黑卵看着像在睡觉,可谁也不知道它醒过来会干什么。
她忽然往前迈了一步。
不是后退,是往前。
锅铲尖指向黑卵,她吼了一声:“你说我信不信?!”
这一声不是为了触发什么仙气,也不是念咒,就是纯粹的发泄。她受够了被人追着打,受够了逃命,受够了听别人说她不该存在。
荒诞仙气还真动了一下。
体内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颤了颤,顺着经脉冲上手臂,灌进锅铲。护盾金光猛涨一瞬,硬生生把几道射线弹开。
但这点光撑不过两息,很快就又暗了下去。
护盾开始崩解。
第一块金片脱落,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像是秋天掉叶子,一片接一片地碎裂。寒气趁机钻进来,她右肩的衣服炸开,皮肤焦黑冒烟,疼得她整条胳膊都麻了。
呼吸变得困难,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每吸一口气都要用尽全力。
她没跪下。
双膝弯了弯,又撑住,重心往下沉,像煎饼时最后一下翻锅那样,把锅铲从防御姿势慢慢往前推。
哪怕护盾没了,她也要让这把铲子指着那个东西。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反抗,但她不能倒。
倒了就真成祭品了。
护盾最后一块金片掉落,发出清脆的一响。
光灭了。
她站在原地,锅铲还举着,手臂抖得厉害,但没放下。
黑卵的呼吸突然停了一瞬。
然后,它的眼睛动了。
眼皮微微抬起一条缝,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红。
姜小葵没眨眼。
她盯着那对眼睛,嘴里吐出一句:“你要吃我?那你得先问问我的锅铲答不答应。”
她把锅铲往地上一顿。
铲面朝上,居然又亮了一下。
这次不是菜名。
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警告:食材具有攻击性,建议反杀。”
她咧了下嘴。
下一秒,黑卵猛然睁眼。
所有符文同时爆亮,骨圈开始碎裂,铜片扭曲变形,黑色石头一块块炸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阵眼传来,直冲她脚下。
她站不稳,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扑。
就在她即将跌入阵心的刹那,左手的血印蹭到了锅铲面。
铲身一震。
一道金光从铲尖射出,直奔黑卵眉心。
两者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空气震荡,她被掀翻在地,后背撞上墙壁,喉头一甜,差点吐出来。
她撑着地想爬起来,手一滑,摸到一块碎石。
抬头看去,黑卵闭上了眼,呼吸恢复缓慢。法阵的光暗了下去,但没完全熄灭。
锅铲躺在她旁边,铲面朝天,金光微弱,像是快没电的手电筒。
她伸手去够。
指尖刚碰到铲柄,头顶的石壁又是一阵晃动。
碎石哗啦啦往下掉,其中一块砸在法阵外圈,激起一圈黑烟。烟散开后,露出一角破布,沾着泥灰,边角绣着一朵褪色的云纹。
她认得这个图案。
小时候在村口老庙的旗子上见过,那是天机阁早年巡山弟子穿的衣角标记。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块布就被一阵风卷起,落进法阵裂缝里,转眼不见了。
她趴在地上,喘着气,右手终于抓住了锅铲。
刚要说话,眼角余光扫到黑卵表面。
那上面的人脸轮廓,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
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