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往下走了一段,姜小葵忽然停住脚。
她低头看手里的青铜碎片,刚才那一下抖动还在掌心留着余温,不像警告,也不像示警,倒像是……有人在水里拍了下石头。
“怎么了?”阿虎喘着气凑过来,“又看见啥了?”
“河。”她说,“快到了。”
老陈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压得低,风从谷口灌进来,带着一股湿腥味。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三人加快脚步,穿过一片乱石滩,眼前豁然一亮——一条宽得望不到对岸的大河横在面前,水流浑黄,打着旋儿往前冲,岸边歪着一艘破木船,半边已经泡烂了。
“就这?”阿虎瞪眼,“这玩意能过河?我看是送我们去见祖宗。”
“没人逼你上。”姜小葵把手里的碎片塞进怀里,走到船边踹了一脚。船晃了晃,底板发出吱呀声,像是随时要散架。
老陈蹲下检查船身,“勉强能撑到中间。过了这道弯,下游有浅滩。”
“中间就够呛了。”阿虎嘀咕,“你看那水,跟煮开了一样。”
话音刚落,河面猛地一震,一道浪头凭空炸起,溅了他们一身泥水。
三人都没动。
姜小葵慢慢把手贴回胸口,碎片开始发烫。
“不是风。”她说。
下一秒,船底“咚”地一声被撞了一下,整条船弹起来半尺高,差点翻进河里。
“什么东西!”阿虎跳开两步。
河面裂开一道口子,黑影从深处窜出,带起一片水柱。那东西长得像鱼又不像鱼,脑袋扁平,嘴裂到耳根,满口尖牙闪着青光,背上竖着一排骨刺,四肢粗壮,爪子钩在河床上一蹬,直接扑向木船。
老陈一把拽住阿虎后领往后拖,姜小葵拔腿就冲,跳上船的一瞬间抽出随身短剑,反手往下一扎,剑尖刺进一只伸上来的爪子,黑血喷出来,溅在她脸上。
那东西吃痛,尾巴一甩,整条船被掀得飞起,砸在岸边石头上断成两截。
三人全掉进水里。
河水冰得刺骨,姜小葵刚呛了一口,就被急流卷着往前拖。她拼命划水,手一直按在胸口,碎片在衣服底下滚烫,金光顺着指尖渗出来,在水里拉出几道细线。
她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阿虎在不远处扑腾,眼看就要被卷进漩涡。老陈离得远些,正抓着一根浮木往岸边靠。
姜小葵咬牙,用碎片在水底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金光一闪,一团气泡裹住阿虎,把他往上顶了半米,总算让他脑袋露出了水面。
她自己却沉得更深。
水怪从侧面冲过来,张嘴咬空,擦着她的肩膀过去,布条当场撕掉一块,皮肉火辣辣地疼。她反手一剑扎进它腮部,却被它头一甩,整个人撞在河底岩石上。
她吐了口气泡,脑子晕了一下。
这时候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像是自己的,也不像是别人的,倒像是那块碎片在说话:**“你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她愣了零点一秒,然后大声喊出来,哪怕呛了水也喊:“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水下没有声音,但她体内猛地一热,荒诞仙气冲上来,金光炸开,像一盏灯点亮了河底。
水怪退了一步,眼睛被照得缩成两条缝。
姜小葵抓住机会,把碎片按在剑身上,低声继续念:“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每说一遍,剑上的金光就亮一分,到最后整把剑都烧了起来,像是从炉子里捞出来的铁条。
水怪躁动起来,尾巴狂甩,掀起巨浪,河面炸开一圈圈波纹。
姜小葵盯着它的动作,发现它每次甩尾前,喉咙下面会有一瞬凹陷,像是呼吸的弱点。
她屏住最后一口气,等它再次张嘴咆哮时,猛地蹬地冲刺,逆着水流冲上去,一剑从它下巴底下捅进去,直穿脊骨。
那东西整个身子僵住,四肢抽搐,嘴里涌出大量黑血,混着河水翻滚成漩。
它缓缓下沉,眼睛还睁着,死死盯着她。
姜小葵松开剑柄,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往上游。
脑袋冒出水面那一刻,她听见阿虎在喊她名字。
“姜小葵!这边!”
她顺着声音游过去,老陈已经爬上了岸,正伸手拉阿虎。她游到浅水区,手脚并用爬上来,趴在地上咳了半天,吐出好几口水。
阿虎坐在旁边,浑身湿透,脸白得像纸,“你……你真信你自己那套胡扯?”
“我不信。”她喘着气,“但那玩意信了。”
老陈坐在石头上,左肩湿了一大片,脸色不好看。他捡了半截竹杖,拄着站起来,“走吧,别在这儿晾干。”
“等等。”姜小葵翻了个身,从水里捞出那把剑。剑身焦黑,几乎断了,但她还是塞进了腰带。
她摸了摸胸口,碎片安静下来,温温的,像刚烤过的石头。
阿虎看着她,“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你要拿命去拼?”
“说了你还敢上船?”她站起身,抖了抖衣服,“赶紧走,再晚天就黑了。”
老陈走在前面,脚步有点跛。阿虎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大河。
水面已经平静,只有一圈涟漪从中心往外扩,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慢慢浮上来。
姜小葵最后一个动身。
她走了两步,忽然回头。
河中央,那圈涟漪还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