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垃圾桶的火光已经微弱下去,只剩下一缕黑烟。
被火光短暂吸引过去的丧尸群失去了目标,开始重新漫无目的地游荡,其中一部分循着刚才的声响和人味,再次缓缓围拢到肯德基门口。
冰柜外,令人牙酸的抓挠和撞击声重新变得密集起来,比之前更加狂暴。
透过冰柜的缝隙,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至少还有二三十个身影在晃动。
“走不了了!它们又围回来了……”丽姐哭着喊道,她瘫软在地,已然崩溃。
顺子狠狠一拳砸在冰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胡杰那人渣定是为了车里那些箱子,他来公司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徐雪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了下去,肩膀无声地耸动。
张马满眼懊恼和愧疚,不敢抬头。
唐光提着金属箱子的手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胡杰这次不顾同事死活的自私逃离,加上刚才那一出一进,不仅折损了四名同事,更错过了最佳突围时机,彻底把所有人拖入了绝境!
柳汀云背靠着冰冷的冰柜滑坐在地上,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擦掉脸上的泪水和灰尘。手臂抬起时,袖子向下滑落了一截。
一道刺眼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她小臂外侧!
伤口不深,但边缘皮肉翻卷,渗出的鲜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不正常的灰败颜色,并且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乌青。
柳汀云的动作僵住了。她死死盯着那道伤口,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记忆碎片闪过脑海,刚才被胡杰推倒在地挣扎爬起时,旁边一只丧尸挥舞的利爪似乎擦过了她的手臂……当时太慌乱,太恐惧,根本没感觉到疼!
冰冷,彻骨的冰冷从伤口处蔓延开来,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抬头,目光缓缓扫过屋内一张张或绝望、或麻木、或惊疑的脸,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沉默擦拭长矛的身影上,他身上的防护服沾满了污血,面罩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悔恨、自责、恐惧、不甘……无数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她背叛了他,在最危急的时刻,她选择了那个自私懦弱的胡杰,结果换来的却是更透彻的背叛和毁灭。
而现在,她甚至要变成外面那些吃人怪物中的一员……
柳汀云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迹,留下肮脏的痕迹。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呜咽。
她低下头,用颤抖的手,一点点,一点点地将滑落的衣袖拉了下来,盖住了那道宣告死亡的伤口。
短暂的沉寂中,只有冰柜外丧尸不知疲倦的抓挠和低吼。
柳汀云扶着冰柜,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微微晃动着,似乎一阵风便能吹倒。
但她的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一种认命后的绝望。
她抬起头,环视屋内每一个人:
唐光紧锁的眉头,顺子通红的眼眶,徐雪茫然的泪眼,丽姐绝望的抽泣,张马脸上的血污和懊悔……
最后,她的视线在楚言身上停留了一瞬。他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检查着复合弓的弓弦,侧脸冷硬如岩石。
“唐总……”
柳汀云的声音里有一股奇异的冷静,压过冰柜外的噪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辆吉普车,挤一挤……剩下的八个人都能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她。
柳汀云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走不了了。”
她抬起手,轻轻指了指自己小臂的位置,衣袖下,那道被掩盖的伤口如同烙铁般灼烫。
“刚才……被划了一下。”
好似一道惊雷响起,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顺子捂住嘴,徐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丽姐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唐光的脸色转瞬变得无比难看,猎枪猛地砸在锁骨。
张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楚言擦拭弓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柳汀云的眼睛最后落在楚言身上,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深深的悔恨,无边的歉意,还有一丝……最后的祈求。
“楚言……”
她仿佛用全身力量在说,语音中含着诀别:“……带大家走。”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从堵门的冰柜间挤开一道缝隙。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柳汀云已经像一道决绝的影子,猛然冲了出去。
“别管我!走——”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声音凄厉到称为变调的尖叫。
“啊———————”
这叫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引爆了外面所有的丧尸,嗬嗬的嘶吼声猛然大作,疯狂向她围过来。
“汀云姐!”徐雪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柳汀云头也不回,朝着与Lc78越野车相反的方向,朝着远处一条堆满废弃车辆的岔路,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她跑丢了一只鞋,赤着的脚踩在冰冷的碎玻璃和沙砾上,留下点点殷红。
她一边跑,一边发出断续的尖叫和哭喊,像一盏在风中疯狂摇曳的烛火,用尽最后的光芒吸引着飞蛾。
残阳垂暮,孤影破风,她在霓虹熄灭的街头狂奔,拖起一路血色残影。
几十只丧尸被这巨大的声响和移动的血肉吸引,嗬嗬狂吼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群,僵硬而迅猛地调转方向,朝着那个单薄、绝望、疯狂奔跑的身影汹涌追去。
肯德基门口那令人窒息的抓挠声和低吼,如同退潮般骤然退去。
冰柜缝隙外,只余下柳汀云那越来越小的狂奔背影,在灰暗的暮色中,被那片汹涌的灰败浊流吞没。
最后一道凄厉到极处的短促惨呼,也瞬间消散在无数贪婪嘶吼与沉闷的啃噬声中。
门内无声,静得可怕。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的啜泣声。
楚言啪地拉下头盔的面罩,遮住了所有表情。
他一把拉开吉普车驾驶座的车门,声音冰冷如铁:“上车!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