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歆的行李箱摊开在宿舍床上，里面凌乱地堆着五颜六色的吊带衫、热裤和一瓶防晒喷雾。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和别人计划国庆旅行，目的地是三百公里外的海滨小镇。
安歆，你真的要带这么多耳环吗？室友姜瓷捏着一串能当手镯用的大圆环耳饰晃了晃，你们不是只去只去三天吗？
每一天都要有不同的风格！叶安歆正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比着耳环，周一甜辣风，周二y2k复古，周三纯欲海边大片...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母上大人四个字让她的笑容瞬间凝固。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三秒，她才深吸一口气滑开屏幕。
妈，我在收拾行李，国庆——
回家。叶瑾的声音像一把冰刀切断了她的话，明天司机下午3点到你学校。
叶安歆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那支唇釉：明天开始是国庆假期，我和室友约好去——
听着宋卿倾讲述她国庆出去玩，叶安歆不由得一阵伤心。当她们知道她国庆要去实习时，有高兴也有遗憾。
第二天下午回到家之后，叶安歆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着文件的母亲阮瑾。
叶氏总部，九点整。阮瑾的语气不容置疑，人力资源部给你安排了实习岗位，为期七天。
我才大一！叶安歆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引得保姆们纷纷侧目，哪有大一就实习的？
叶家的孩子不一样。叶瑾淡淡地说，记得穿正装。
说完阮瑾就将文件拿着离开了客厅，叶安歆僵在原地，那支新买的唇釉在她掌心断成两截，像极了她被掐断的、短暂的自由。
第二天，叶安歆坐进叶家派来的黑色奔驰。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穿母亲指定的淑女裙，而是故意选了衣柜里最叛逆的一套——破洞牛仔裤、oversize黑色卫衣，脚上是双脏兮兮的converse。
小姐...司机老陈从后视镜里欲言又止。
陈叔，专心开车。叶安歆戴上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
叶氏集团总部大楼矗立在城市cbd核心区，四十八层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座冰雕的城堡。叶安歆昂首走进旋转门，前台小姐看见她的装扮，眼睛瞪得像铜铃。
叶...叶小姐？人力资源部在18楼，我带您...
不用，我认识路。叶安歆大步走向电梯，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惊诧目光。很好，就是要这种效果。
电梯直达顶层。门一开，叶瑾的助理Lisa就倒抽一口冷气：安歆！你怎么穿成这样？
叶安歆转了个圈：不好看吗？今年最流行的千禧年复古风。
Lisa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地指向走廊尽头：叶总在等你。
叶瑾的办公室门大开着。当叶安歆晃进去时，她正在接电话，抬眼看到女儿的装扮，眉头连跳了三下，但声音依然平稳：...就这么办，市长那边我来沟通。
挂断电话，两人隔空对峙。叶安歆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甚至偷偷打开了手机录音——如果母亲发火，她就发给父亲告状。
出乎意料的是，叶瑾只是摘下眼镜，轻轻揉了揉鼻梁：去隔壁会议室。
立刻。
会议室里坐着人力资源总监和一位陌生中年女性。叶瑾关上门，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位是形象顾问王总监。接下来两小时，她会教你什么是职场着装规范。
叶安歆瞪大眼睛：什么？
两小时后，我要看到我的女儿，而不是街头小太妹。阮瑾转身离开，顺便说一句，你想要的旅行如果你实习得好，我可以给你放两天假。
门关上的瞬间，叶安歆抄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狠狠砸向墙壁。水瓶弹回来，滚到王总监脚边。
叶小姐，王总监面不改色地捡起瓶子，我们开始吧。
两小时的像一场酷刑。王总监用ppt展示了三百张职场穿搭图，详细解说了裙长、领口、鞋跟的各项标准，甚至还有微笑时露齿不超过八颗这种荒谬规定。
当会议室门再次打开时，叶安歆已经换上了一套米色套装裙——王总监临时让人从楼下商场买的合格品。她的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规整地扎成马尾，连指甲油都被卸掉了。
好多了。阮瑾满意地点点头，跟我来。
叶安歆被带到一间玻璃隔断的小办公室，就在阮瑾的豪华套间外面，像极了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水族箱。工位上放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和一个闪存盘。
这是集团过去五年的人事档案，需要全部录入系统。阮瑾敲了敲玻璃墙，我随时能看到你的工作进度。
叶安歆盯着那堆文件，少说也有五百页：这不合规吧？人事档案不是应该保密...
在叶氏，我的话就是规定。阮瑾看了眼手表，午餐时间12点到1点，公司食堂。下班时间看我心情。
叶安歆慢慢坐下，手指抚过键盘。这根本不是实习，这是变相软禁。
对了，阮瑾在门口回头，你如果在公司搞破坏，就不要去学校住了，干脆回家住。
门关上了。叶安歆抓起鼠标就要往地上砸，却突然注意到玻璃墙外办公区里好奇张望的员工们。她缓缓放下鼠标，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打开电脑，她发现系统已经被锁定，只能访问公司内网和那个档案录入界面。叶安歆点开内网，开始浏览公司结构图——市场部、设计部、项目部...每个部门都有独立的共享文件夹。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中午12点整，叶安歆准时出现在员工食堂。她端着餐盘，故意选了最显眼的位置坐下。不到五分钟，就有好奇的员工过来搭讪。
你就是阮总的女儿吧？大一就来实习，好辛苦哦。
叶安歆叹了口气，声音刚好能让周围三桌人听见：没办法，我妈说我高考志愿没听她的，罚我来体验生活。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同情的声。
阮总对下属也这么严格吗？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孩小声问。
这才哪到哪啊。叶安歆眨眨眼，你们知道为什么公司茶水间没有零食吗？因为我妈认为吃零食是缺乏自制力的表现
员工们交换着眼神。叶安歆知道，这些话下午就会传遍整个公司。
回到金鱼缸，叶安歆开始认真录入档案——至少表面上是。她同时开着三个窗口，一个录入界面，一个公司内网，还有一个隐藏的文件管理器。通过内网，她找到了叶氏创立初期的老照片文件夹，里面全是叶瑾年轻时和员工们的合影——那时候的她还会对镜头比剪刀手，不是现在动不动就黑着脸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叶安歆嘴角勾起一抹笑。她把这些照片全部复制到U盘，然后上传到公司内部知识库的企业文化栏目，标题是《叶氏集团珍贵历史影像——阮瑾董事长青春风采》。
点击发布时，她几乎能想象母亲看到这些照片时的表情。
下午三点，阮瑾外出开会。叶安歆立刻溜出工位，假装去洗手间，实则拐进了消防楼梯。根据上午的研究，11楼设计部有个露台是吸烟区，也是监控死角。
她刚推开楼梯间的门，就撞上了她在外面出差回来的爸——叶沪鸣。
哎哟，这不是安歆吗？叶沪鸣眯起眼睛，愿意回来实习了。
“被你老婆押过来的。”叶安歆一脸嫌弃，“老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不久，你妈太欺负人了，都不来接我。”
叶安歆无语，同时把U盘往口袋里塞了塞。
叶沪鸣却笑了：别藏了，臭丫头。你上传的那些照片，我已经看到了。你真的是胆子大了，敢和你妈对着干。
叶安歆的心跳漏了一拍。
叶沪鸣压低声音，你妈刚才在董事群发飙了，说It部都是饭桶。他指了指楼上，“下次不准这样胡闹了。”
叶安歆瞪大眼睛：老爸你...为什么帮我？
“你是我女儿，爸爸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够快乐。再说，你刚刚发的照片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你母亲不喜欢而已，但是我就喜欢你妈那时候的样子。叶沪鸣喝了口茶，还有，储藏室窗户能爬到隔壁大楼，那里有家不错的奶茶店。
叶安歆笑了，这是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还有对她父亲一脸痴呆样子的无语的笑。
回到工位时，阮瑾已经回来了，正盯着电脑屏幕皱眉。叶安歆假装专注录入数据，余光却看到母亲点开了她上传的那些老照片。
阮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年轻的自己。但很快，她又恢复了严厉的面具。
安歆，她头也不抬地说，今晚加班到九点。
好的，妈妈。叶安歆甜甜地回答，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你爸回来了，你知道吗？”
“爸回来了？那不是你最先知道吗？”
话音刚落，叶沪鸣就推开门进来了：“小瑾，安歆，我回来了。”
阮瑾头也没抬：“下次进来的时候记得敲门。”
叶沪鸣给叶安歆做了一个手势，叶安歆立马就出去了，顺带将门关上了。
“老婆，我出差这么久你都不想我吗？。”叶沪鸣说着就凑到阮瑾身边。
“你养的好女儿做的事。”阮瑾让叶沪鸣看了看电脑上叶安歆发布的照片。
叶沪鸣看了看阮瑾的电脑：“这不挺好看的吗？”
“叫她来实习，不愿意还跟我斗智斗勇的。发个这个还漏洞百出，一查就知道是她弄的。”
“不生气了，这女儿还小……”
“就是有你这样的爸，女儿一直都在胡闹。”
叶沪鸣拿着水杯递给阮瑾“小瑾，不生气了，来喝口水。”
“你知道她今天早上来的时候穿了个什么吗？”阮瑾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我也不是不让她胡闹，你说说她已经成年了在公司迟早就要到她的手上。我们两个年纪大了之后，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叶沪鸣起身给阮瑾捏着肩膀：“别太担心了，安歆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你的苦心了。”
“希望是这样吧，还有你，回你自己办公室去。”
“这么狠心赶我走啊！”叶沪鸣再次凑到阮瑾面前。
“一边去，别打扰我。”
“行吧，我走了。”说完叶沪鸣就离开了阮瑾的办公室。
这时的叶安歆在奶茶店喝着奶茶，缓解她郁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