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茶香袅袅,几人从汉东的饮食文化聊到军工研发的趣闻,
从地方发展谈到国家政策,话语间没有了之前的严肃拘谨,反倒多了几分老友闲谈的惬意。
若不是身处组织部部长办公室,若不是在座的多是中组部和省委的高官,
外人恐怕真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老友聚会,丝毫看不出这是关乎一名副部级干部任职的关键考察。
就在众人端着茶杯闲谈正欢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着深灰色正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约莫五十出头,面容刚毅,下颌线清晰,眼神沉稳如深潭,正是汉东省委政法委书记梁群峰——也是梁露的父亲。
“闻副部长,赵部长,抱歉打扰了。”
梁群峰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谦和却不失气场,目光掠过祁同伟时,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我刚好在隔壁楼层开政法工作协调会,听说中组部的领导在这儿,特意过来打个招呼,顺便沾沾喜气。”
闻副部长和赵立春连忙起身迎接,脸上满是客气:“梁书记客气了,快请坐。”赵立春亲自起身给添了把椅子,又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祁同伟也跟着站起身,微微颔首:“梁书记。”
表面上看,梁群峰的出现纯属偶然,像是恰好路过的顺道拜访。
但只有赵立春和梁群峰心里清楚,这是两人昨晚在电话里特意商量好的“默契配合”。
即便有祁胜利坐镇政阁政法委兼军阁副总,即便祁同伟自身能力出众、资历亮眼——26岁的副部级干部,军工领域立过特等功,
法学博士学位在手,这样的履历放眼全国都凤毛麟角,
但要在这个年纪出任行政系统的实职副部,竞争的激烈程度依旧远超想象。
官场之上,实职副部是一道重要的分水岭,牵扯着全省的利益格局与权力平衡。
祁家向来低调,祁胜利更是公私分明,从不拉帮结派,也从未公开承认过所谓“祁家帮”的存在。
但张铁蛋、梁群峰、赵立春这些早年受过祁胜利提携、深受祁家恩惠的汉东干部,
早已在心中将自己归为“祁家帮”的一员,默默维护着祁家的利益,
也盼着祁同伟能在汉东站稳脚跟。
他们都清楚,闻副部长一行表面上轻松随和,言谈间尽是家常,但实则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都在暗中观察祁同伟的应变能力、人脉基础与处事风格。
这个时候,梁群峰以省委政法委书记的身份“恰巧”出现,绝非偶然:
一来是向中组部考察组传递明确信号,祁同伟在汉东有核心领导支持;
二来是无声背书,
祁同伟与本地干部关系融洽,人脉根基扎实,未来到任后能快速开展工作,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
这种“可以做、不可以说”的政治默契,全靠彼此的政治智慧拿捏火候,多一分则显刻意,
少一分则达不到效果。
梁群峰的出现,恰好卡在考察氛围最轻松的节点,既不突兀,又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梁群峰坐下后,没有过多插话,只是偶尔在闻副部长谈及汉东政法工作时,
补充几句关键信息,言语精炼,句句切中要害,既展现了自身的专业能力,又没有抢了祁同伟的风头。
有了他的适时助力,考察过程愈发顺畅,气氛也愈发融洽。
上午十一点半,闻副部长看了眼腕表,合上笔记本,笑着站起身:
“祁同伟同志,今天的考察就到这里了,你的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后续会按程序上报组织。”
这场看似轻松惬意、实则暗流涌动的考察,终于落下帷幕。
祁同伟心中清楚,这只是任职流程的第一步,真正的博弈还在后面,但至少这一关,他走得稳稳妥妥。
“闻副部长,赵部长,各位领导,中午我做东,就在附近的岭南军区招待所,咱们简单吃顿便饭。”
祁同伟适时发出邀请。那个年代,官场风气相对宽松,工作之余的宴请实属人之常情,算不上违规。
闻副部长却笑着摆了摆手,语气委婉:
“多谢祁同志的好意,不了。我们还有其他工作安排,就不打扰了。”
他心里清楚,二十六岁的实职副部,这个任命太过敏感,牵扯的利益太多,稍有不慎便会引人非议,此时不便参与任何私人宴请。
赵立春和梁群峰却没有推辞,欣然应允。
“既然闻副部长有安排,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赵立春笑着说道,他知道,这顿饭既是为祁同伟接风,也是进一步商议后续任职的关键场合。
中午时分,岭南军区招待所的包间里,菜肴已经上桌。
梁露也按约赶来,一身浅色连衣裙,显得温婉大方。
看到梁露进来,赵立春当即哈哈大笑,指着梁群峰打趣道:
“群峰啊,你可得做好准备,同伟以前是你侄儿,过不了多久,就要升级成女婿咯!”
梁群峰脸上满是笑意,连连点头:
“求之不得!我家露露能找到同伟这样的年轻人,是她的福气。”
他这话发自肺腑,祁家的底蕴无人能及——祁胜利是政阁政法委书记兼军阁副总,手握重权;祁长胜是临江省省委书记,坐镇一方;祁同伟二十六岁已是副部级,未来更是不可限量。
祖孙三代皆身居高位,且一代更比一代强,这样的家庭,在大夏找不出第二个。
赵立春端着酒杯,目光在祁同伟和梁露脸上来回流转,嘴角挂着打趣的笑意:
“同伟、露露,你们俩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
梁群峰在一旁笑着附和,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梁露碗里:
“可不是嘛!同伟年轻有为,露露温柔贤淑,咱们汉东官场里,再也找不出这么般配的年轻人了。”
“赵叔叔、爸,你们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祁同伟俊朗的脸上泛起一层薄红,下意识地握紧了梁露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让他稍稍定了定神。
梁露更是脸颊绯红,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她轻轻掐了一下祁同伟的手心,眼神里带着羞赧,却又藏不住甜蜜:
“爸,赵部长,你们再打趣,我可就不吃了。”
“哎,别啊!” 赵立春摆了摆手,笑得更欢了,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同伟,你可得抓紧点,这么好的姑娘,可别让别人抢了去。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我们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就是就是。” 梁群峰跟着起哄,“我看择日不如撞日,等你任职的事情定下来,就把婚事办了,我也好早点抱外孙。”
这些话让梁露羞得不行,她猛地站起身,佯装生气地瞪了两人一眼:
“爸,赵部长,你们再这样,我可就跑了!”
说着,她真的转身要往门外走,裙摆扫过地面,带着一阵轻快的风。
“哎,不闹了不闹了!” 赵立春连忙摆手,示意她坐下,
“我们不说了,不说了,让我们的准新娘消消气。”
梁群峰也笑着安抚:“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们了,快坐下吃饭,菜都要凉了。”
梁露这才停下脚步,带着未散的红晕坐回座位,偷偷瞪了祁同伟一眼,眼底却满是笑意。
祁同伟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说了句 “别害羞”,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玩笑告一段落,包间里的气氛渐渐沉静下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正题上。
梁群峰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瞬间严肃了几分:
“同伟,这次组织上让你回汉东,是想让你挑起重担。
目前有两个岗位比较合适,都是兼任省委常委的实职,你心里有个底。”
他顿了顿,目光凝重地看着祁同伟:
“一个是省纪委书记,主抓全省的执纪问责,权力重、责任也重;
另一个是京州市委书记,京州是省会,是汉东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个岗位直接关系到全省的发展大局。”
这两个岗位的分量,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无论是省纪委书记还是京州市委书记,都是副部级中的核心实权岗位,不仅地位显赫,
更能直接参与全省的重大决策,足以看出组织对祁同伟的重视与期许。
祁同伟微微颔首,心中了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等着两位长辈的进一步分析。
赵立春却皱了皱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这两个岗位固然是好,但最终能不能落到同伟头上,还得看省委其他常委的态度,尤其是钱立均书记和蒋正明省长。”
他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政阁虽然有明确安排,让同伟出任副部级实职,但并没有指定具体岗位。
地方上的人事安排,向来讲究尊重地方意见。
要是钱书记和蒋省长那边没有协调好,他们要是联名推荐其他人选,
或者以‘年轻人需要多锻炼’为由,给同伟安排一个普通副省长,甚至打发到人大、政协去挂个职,那对同伟的后续发展可就太不利了。”
这话戳中了关键。
官场之上,一步之差便是天壤之别。省纪委书记、京州市委书记是能真正掌事、历练能力的核心岗位,
而普通副省长权力分散,人大、政协的职务更是偏向荣誉性质,话语权远不及前者,
对祁同伟这样需要快速成长的年轻干部来说,无疑是浪费了大好的发展机遇。
梁群峰也点了点头,认同道:
“立春说得对。
钱书记是省委一把手,掌着全局;蒋省长是二把手,分管政府工作,两人的态度至关重要。
我们虽然能在常委班子里帮你说话,但最终还得看他们两位的意思。”
祁同伟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他知道,两位长辈说的都是实情,官场博弈向来复杂,即便有爷爷祁胜利的背景,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沉声说道:“谢谢赵部长、梁书记提醒,我明白其中的利害。
无论最终安排哪个岗位,我都会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
就在几人凝神商议,气氛略显凝重之际,一阵急促的 “滴滴” 声突然响起,
打破了包间里的宁静 —— 是梁露放在桌角的 bp 机在震动。
梁露愣了一下,伸手拿起 bp 机,按下查看键。原本还带着几分羞赧笑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紧蹙起,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与厌恶。
她抬起头,看向梁群峰,语气中满是压抑的怒火:“爸,那个蒋伯阳,又来骚扰我了。”
话音刚落,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赵立春和梁群峰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蒋伯阳是省长蒋正明的独子,这个时候再次骚扰梁露,绝非偶然。
祁同伟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本想低调处理此事,没想到蒋伯阳竟然得寸进尺,还在这个敏感的节点上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