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月离开花厅后,并未回自己那间偏僻的屋子。
她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和张府的大致格局,径直朝着府中管理内务的账房和管事处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仆役看到她,虽不再像之前那样公然无视,但眼神中的轻视和观望依旧明显。
早餐花厅里发生的事情,显然还没那么快传开。
隐月不在意这些。
她深知,在这等深宅大院,尤其是在信奉强权的军阀之家,想要立足,仅凭一次口头威慑是远远不够的。
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手段,动到某些人的利益,才能让人真正记住,谁才是不能惹的主。
账房门口,管事福伯正拿着算盘对账,看到隐月进来,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放下算盘起身,脸上堆起不太自然的笑:“大小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杂乱,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就是了。”
隐月目光扫过账本,又落在福伯脸上,直接开门见山:“福伯,我回来一个月了,我的月例银子,还有按例该添置的衣物首饰,清单在哪?拿来我看看。”
福伯心里叫苦,支吾道:“这个……大小姐,您刚回府,许多用度还在走流程,而且大帅府的开销都有定例,婉儿小姐那边也是按月……”
“张婉儿是养女,我是嫡亲血脉。”隐月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张家的定例,难道不分嫡庶尊卑?还是说,福伯你觉得,我这个真千金,连一个养女的待遇都不配享有?”
“不敢不敢!”福伯冷汗下来了,他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如此犀利,直接扣下“嫡庶尊卑”的大帽子。
他确实受了张婉儿的暗示,有意克扣和拖延张萌的用度,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或者出丑露乖。
本以为这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既然不敢,那就把账目和清单拿来。”隐月走到主位坐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语气不容置疑:“现在,立刻。”
福伯不敢再拖延,连忙让人去取账本和份例记录。
账本拿来,隐月也不叫别人,自己拿起翻看。
她经历过的世界不知凡几,区区账目,对她来说小儿科一般。
很快,她就指出了几处明显的克扣和模糊账目。
“福伯,解释一下,上个月给我房里拨的炭火钱,为何只有张婉儿的一半?还有这季的衣料,我的份例为何变成了次等绸缎,而她的却是进口洋纱?”隐月每问一句,声音就冷一分。
福伯汗如雨下,支支吾吾说不出圆全话。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张婉儿急匆匆赶来了,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关切的表情:“妹妹,怎么了?是不是下人们伺候不周?你跟姐姐说,何必亲自到账房这种地方来生气呢?”
她试图把问题归结到下人身上,把自己摘出来。
隐月抬眸,冷冷地看着她:“姐姐来得正好!我正在问福伯,为何我这个嫡亲女儿的用度,连你这个养女都不如。是张家的规矩变了,还是有人阳奉阴违,故意苛待我?”
张婉儿脸色一变,没想到隐月如此直接,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她强笑道:“妹妹误会了,定是下人们搞错了,或者是账房一时疏忽。福伯,还不快给大小姐赔罪,把缺的用度赶紧补上!”
她想轻描淡写地揭过。
隐月却笑了,那笑容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疏忽?一次是疏忽,次次都是疏忽?福伯在张家管事多年,若连这点事都屡次‘疏忽’,我看这管事的位置,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此言一出,福伯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下:“大小姐恕罪!是、是小的糊涂!小的这就把克扣的用度双倍补上!求大小姐开恩!”
张婉儿也惊呆了,她没想到隐月敢直接动府里的老人福伯。
这等于是在挑战她多年在府中经营的势力。
隐月看着跪地求饶的福伯,又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张婉儿,慢悠悠地说:“双倍补上是应该的,至于你这管事的职位……暂且留着,以观后效。若再有一次疏忽,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她没有立刻撤掉福伯,一是初来乍到,需要有个熟悉事务的人,二是要看看府中各方反应。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恩威并施,才是驭下之道。
但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
“还有,”隐月站起身,走到张婉儿面前,两人身高相仿,但隐月的气势完全压过了她,“姐姐,以后我院子里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管好你自己的人就行。”
说完,她不再看张婉儿那几乎维持不住的假笑,对瘫软在地的福伯留下一句“下午之前,把东西和银子送到我房里”,便扬长而去。
账房一事,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传遍全府。
下人们再看向那位“土包子”大小姐时,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这位真千金,不仅敢顶撞二少爷,连婉儿小姐的面子都敢下,更是三言两语就拿捏住了管事福伯。
这哪里是小白兔,分明是头吃人的胭脂虎!
立威内宅只是第一步。
隐月很清楚,在这个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时代,尤其是在军阀家庭,没有武力值,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原主的父亲张啸林和两个哥哥,都是靠军权起家,他们骨子里最认的,就是实力。
几天后,隐月打听到大帅张啸林和长子张启仁去了城外的军营,次子张启义则在府内的校场练习枪法。
张启义因为前几天在花厅吃了瘪,一直憋着口气。
隐月在原主衣柜里勉强找出一套利落的裤装换上,跟着也来到了校场。
张启义正在打移动靶,枪法确实不错,几乎枪枪命中靶心,旁边的卫兵连连叫好。
他看到隐月过来,冷哼一声,故意炫技似的又连开几枪,成绩斐然。
“哟,我们尊贵的大小姐怎么到这种粗人待的地方来了?”张启义放下枪,语带嘲讽,“这里可没有胭脂水粉,只有枪炮火药,小心吓着你。”
隐月没理会他的嘲讽,目光扫过摆放枪支的桌子,走上前,拿起一把德制毛瑟步枪,熟练地检查枪栓、弹膛,动作流畅专业,看得张启义和卫兵们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