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卿看着镜流的这般模样,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开口询问:“那位白珩前辈……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啊……应该不用赘述了。今日我们立于此地,便是为了追念她的结局。”]
[镜流说着,看向丹恒,“饮月...斩绝「倏忽」那一战,你还记得吗?”]
[丹恒摇摇头,“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来告诉你,那一战,白珩这个傻瓜终究还是耗尽了帝弓所赐的运气。”镜流抬头望天,语气伤感,“她只身陷阵,令联盟士卒得以冲破倏忽的「血涂狱界」,更从龙狂中唤回了你。”]
[“但她却没能走出那片战场,我们都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债。”]
天幕之上,镜流的话语如寒冰坠地,砸在每一个仰首观看的人心头。
“原来……白珩姑娘是……陨落于征伐之战?而非……而非那龙影之祸?”
先前那些因“星槎杀手”的轶事而觉得此人虽倒霉却有趣,甚至私下猜测她是否因那两位罪人鼓捣出的“孽龙”而遭遇不测的人们,此刻面上都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讪讪。
他们交头接耳,声音低了下去:
“是了,镜流大人提及‘斩绝倏忽’,景元将军先前似乎也提过‘倏忽之乱’……原来白珩姑娘并非因孽龙而陨,而是战殁于斯。”
一丝微妙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为自己先前那近乎“亵渎”的揣测。
他们将一位战死沙场的英烈,想成了因丹枫与应星所造的孽龙而牺牲的存在,这念头本身便令人汗颜。
尴尬之余,更强烈的疑惑与好奇涌了上来。
“这‘倏忽’……究竟是何等存在?竟敢犯仙舟疆域?”一位身着短打、似是行伍出身的汉子拧紧了眉头,语气带着不敢置信与凛然。
先前丹恒开海后,龙宫现世时,景元便表示倏忽之乱时目睹过龙宫盛景。
当时各朝许多人被龙宫景象惊的没有过多注意,而如今在此听到,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仙舟威名赫赫,等闲势力避之唯恐不及,敢主动入侵的,绝非善类。
很快,便有心思敏捷之人联想到了什么。
“丰饶令使……‘倏忽’……这两者之间,莫非有所关联?”有人顺着思路揣摩,“能掀起如此战乱,让白珩前辈这等人物陨落,
“诸位可还记得,那日天幕之中,那幻胧……她伪装成的停云姑娘,曾提及曾有丰饶令使侵入仙舟,造成大乱……”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丰饶令使!”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长生种而言,“丰饶”二字代表的并非恩赐,往往是更为复杂的灾厄与纷争。
一位胆敢直接入侵仙舟的丰饶令使,其力量与威胁,光是想象便令人脊背生寒。
“是了,定是如此!唯有那等位阶的存在,才有这般胆子与能耐,掀起让白珩前辈这等人物都陨落其中的战火!”
“倏忽……‘倏忽之乱’……原来指的是这位丰饶令使带来的灾劫吗?”
猜测逐渐汇聚,指向那个令人敬畏又恐惧的名号。
但也有人持谨慎态度,摇头道:“不可妄下断言。”
“仙舟历年征战,强敌岂在少数?那幻胧所言是真是假尚需斟酌,即便为真,她口中的丰饶令使,是否就是这‘倏忽’,也还未可知。”
“贸然将二者等同,只怕……只怕又会如之前揣测白珩前辈结局般,闹了笑话。”
“……”
这番话让不少激动起来的人冷静了几分。
接连的“意料之外”已让他们心生惕厉,不敢再轻易笃定任何事。
“总之,无论是何来历,这‘倏忽’必然是了不得的大敌,而白珩前辈,是为护佑仙舟而捐躯。”
最终,有人喟叹总结,将焦点落回对英灵的哀思与敬仰之上。
…………
[“对于云骑将士,归葬沙场本是荣耀。可是饮月...你不懂这些。”]
[镜流摇摇头,随即声音中似乎强忍着怒气,“可是你不能接受白珩的离去,竟对她使用了...在她本该安息的时刻,你犯下了无可挽回的过错。”]
[“……”]
[丹恒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暗叹一声。]
天幕中镜流那强忍怒气的话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古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未尽之言,其中压抑着巨大悲愤的指控,让下方的人群瞬间哗然,种种猜测如同沸水般翻涌。
“对……对逝者之躯……使用了何种手段?”一位医者打扮的老者捻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面色发白,“莫非是……是想行那逆天改命,强留魂魄的禁术?”
他首先想到的是医术或邪法层面的亵渎。
人群中另一位精于锻造的匠人却想到了别处,他眉头紧锁,低声道:“或是……以其身、其骨、其血……炼制了什么器物?”
“传说中有以强者遗骸铸就神兵之法,可那多是自愿献祭,或是对大敌的惩戒……用在并肩作战的同伴身上,这、这简直是……”
他感到一阵恶寒,说不下去。
更有曾读过些志怪野史的文士,思路更为发散,他声音带着不确定:“‘使用’……这个词听着便让人心惊。”
“会不会……丹枫他,是想借白珩姑娘的躯壳或残余的力量,去做成某件事?”
“比如,封印强敌?”
“或是……试图‘复生’出一个非生非死的存在?”
他联想到一些关于傀儡、尸解的诡异传说。
这些猜测一个比一个更令人不安,但共同点都指向了对亡者安宁的彻底破坏。
“疯了!当真是疯了!”一位曾经历过丧亲之痛的老妇人抹着眼泪,“再深的交情,再重的恩义,人死灯灭,让她干干净净地走,才是正道!”
“那丹枫这般折腾逝者,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这哪里是念着情分,这分明是魔障了!”
先前对丹枫或许还存有的一丝因其力量而产生的敬畏,此刻大多被这触及人伦底线的行为所带来的惊惧所取代。
他们无法理解,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才能让一个人对逝去的挚友做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