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这是一处离学校不远,环境清幽的高级公寓。她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
“真爱……”她倚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唇齿间碾磨着这两个字,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冰冷。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的父母也曾是旁人眼中的“神仙眷侣”,“真爱”典范。父亲对母亲无微不至,浪漫深情,是她童年里对爱情最美好的想象。可这一切,在母亲因病去世后不到三个月,就彻底粉碎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一辈子只爱妈妈”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将跟了他多年的年轻女助理接回了家,那个家里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抹去母亲生活过的痕迹。
真是恶心。
从那一刻起,她就明白,“真爱”不过是包裹在欲望和利益外一层最虚伪的糖衣,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它脆弱得不堪一击,随时可以被新的刺激、新的肉体所取代。
她晃动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撞击着杯壁。陆星野和林小小那对所谓的“青梅竹马”、“真爱模板”,在她看来,不过是还没经历过真正考验的温室花朵,幼稚得可笑。而她,很乐意做那个撕开温情表象,让他们看清人性本质的人。
另一边,陆星野行动力很强,很快就通过中介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公寓。环境不错,安保严格,最重要的是安静。
他几乎是立刻就签了合同,搬了进去。开始几天,他刻意保持着规律作息,上课、训练、回“新家”看书、和林小小视频,努力让生活回到他认为的“正轨”上。
他甚至没太留意对门住的是谁,只觉得这层楼另一户似乎也很安静,让他颇为满意。
他几乎要相信自己已经成功地将那晚清吧的暧昧和悸动封锁在了过去。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这天早上,他难得上午没课,打算去图书馆查点资料。他打开门,正好对面的门也“咔哒”一声被推开。
一道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的身影走了出来。
苏挽月显然也刚准备出门,她穿着简单的针织衫和牛仔裤,却依旧难掩身段的窈窕风流。她手上拿着车钥匙,看到从对门出来的陆星野时,她脸上也适时地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这惊讶化作了一种了然于心的、带着几分玩味的浅笑。
她的目光在他和他身后的门牌号上流转一圈,最终落回他有些僵硬的脸上,红唇微启,语气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慵懒:
“咦?这么巧。”她轻笑,眼波像带着小钩子,“我前两天听物业说对门租出去了,还好奇新邻居是谁呢……原来,是‘弟弟’你啊。”
“弟弟”两个字,被她叫得百转千回,瞬间将陆星野拉回那个暧昧的夜晚,那声让他耳根发烫的“姐姐”。
陆星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他看着苏挽月那洞悉一切又漫不经心的笑容,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伴随着的,是根本无法抑制的、疯狂加速的心跳。
他找房子时千挑万选,想要远离干扰,回归“正轨”,结果却一头撞进了离她最近的地方?
这算什么?
上天注定的玩笑吗?
还是……他和她之间,注定就要这样纠缠不清?
他看着苏挽月踩着从容的步伐走向电梯,甚至还好心地按着开门键等他,那笑容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罩住。
陆星野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发飘,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了电梯,站在离她最远的角落,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那股让他心神不宁的香气。
他试图建立的防线,在这突如其来的“巧合”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一种既恐慌又隐隐带着某种宿命般期待的复杂情绪,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苏挽月看着他这副明显受到冲击、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层层玩味的涟漪。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仿佛都浸染了她身上那抹冷冽又甜媚的香气。
“既然是邻居了,”她语气轻快,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目光在他依旧有些怔忪的脸上转了一圈,“下次给你带个暖屋礼物。”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唇角的弧度微妙,“不过今天有事,得先走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苏挽月没有丝毫停留,踩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了出去,背影窈窕,很快便融入了公寓大堂外的天光里,消失不见。
电梯门再次缓缓关上,将陆星野独自留在寂静的金属匣子里。他仿佛脚底生根,僵硬地站在原地,甚至忘了自己原本也要出去。
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她对门住的是我?!我租到了她对门?!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命运或是被某个坏心眼的女人捉弄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回归正轨”的假象,在这突如其来的“邻居”关系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换房子吗?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冒了出来。对,必须换!离这个危险的女人越远越好!他现在就去联系中介!
可下一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少年人的反骨和叛逆,猛地从心底蹿了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像个逃兵一样躲开?这房子他刚租下来,手续齐全,环境合意,就因为苏挽月住在对门,他就要灰溜溜地搬走?这算什么?示弱吗?承认自己怕了她?
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陆星野几乎是赌气般地想着。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不就是个邻居吗?平时关起门来谁也不认识谁,他只要意志坚定,保持距离,又能怎么样?
难道他陆星野,还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种“不信邪”的倔强,混合着某种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待,像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逃离显得怯懦,留下则像一场充满刺激的冒险。
最终,那股少年意气和不驯的叛逆感占据了上风。
他咬了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倔强和破罐破摔的狠劲。
不换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样。
他按下电梯按钮,大步走了出去。只是那故作镇定的步伐里,终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一种踏入未知领域的、忐忑的兴奋。
对门的这堵墙,仿佛不再是隔阂,而成了一道随时可能被打破的防线。而他,选择留在了防线这边,与危险毗邻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