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的咆哮渐渐平息,只余下天坑方向袅袅升起的粗黑烟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刻在雨林天际。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硫磺的混合气味,取代了往日草木的清新。
山坡上,幸存的四人相对无言。岩爪和他仅存的族人身上布满伤口,焦黑的虫血与暗红的泥土混在一起,眼神里交织着失去同伴的悲痛与劫后余生的茫然。刘远洋手臂的伤处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刘洛依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上药。
沉默良久,岩爪挣扎着站起身,对着刘远洋,用未受伤的手臂重重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然后指向那片仍在冒烟的天坑废墟,又指了指刘远洋和他自己,最后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深深鞠了一躬。
这是一个部落勇士最郑重的感谢与认可。感谢救命之恩,认可刘远洋作为盟友,甚至……是值得尊敬的朋友。
刘远洋上前一步,扶住岩爪,摇了摇头,指向那片废墟,又指了指自己和岩爪,做了一个共同面对的手势。
无需言语,共同的生死经历,已在他们之间架起了超越语言和种族的桥梁。
岩爪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指了指望北坡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部落的方向,做了一个交换和走动的动作。他在邀请刘远洋,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刘远洋沉吟片刻,重重点头。面对熔岩巨虫那般超乎想象的威胁,孤立无异于自取灭亡。
夕阳西下,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片承载着死亡与新生的山坡,向着望北坡的方向走去。
回到望北坡,熟悉的环境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木屋依旧,索道安然,熏肉架上挂着的肉条在晚风中轻轻摇晃。阿木看到他们狼狈归来,尤其是看到岩爪二人,吓了一跳,但很快在刘远洋的示意下,懂事地去准备食物和清水。
刘洛依立刻投入到救治工作中。她不仅为刘远洋重新处理了伤口,也为岩爪二人仔细检查、清洗、敷药。她的动作轻柔而专业,用的草药效果奇佳,让原本对这位汉人女子心存敬畏的岩爪二人,眼中更多了几分信服。
夜晚,望北坡的篝火旁,第一次坐上了林岩部的客人。火上架着陶罐,里面炖煮着浓香的肉汤,混合着刘洛依放入的几味滋补草药的气息。几人围坐,沉默地吃着食物,气氛不再是最初的警惕与试探,而是一种历经劫难后的疲惫与平静。
岩爪看着跳跃的火焰,忽然用生硬的语调,尝试着说出两个词:“刘……远洋。”他指了指刘远洋。然后又看向刘洛依,努力回忆着,“洛……依。”
刘远洋和刘洛依都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了笑容。刘远洋也指着岩爪,重复了他的名字。
生涩的语言交流,在这一刻开始了。岩爪开始用简单的词语,配合手势,描述着林岩部对那片禁忌之地的古老传说,关于地底沉睡的“熔岩之灵”(他们如此称呼那巨虫)的恐怖,以及先祖与之战斗并最终封印(或许只是使其沉睡)的模糊记忆。
刘远洋也尽力用简单的词语和图画,解释着虫群对铁矿的依赖,以及熔岩巨虫引动地火的可怕能力。
双方的信息拼凑在一起,一个更清晰、也更令人心悸的图景逐渐浮现。那熔岩巨虫,绝非普通的生物,它很可能是依托这片特殊地质(富含铁矿和地热)而存在的古老灾厄。虫群是它的爪牙,也是它活动的某种征兆。
“合作。必须。”岩爪看着刘远洋,眼神无比严肃。他指了指北方(望北坡),又指了指南方(林岩部),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刘远洋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地火虽暂熄,余烬中埋藏的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两个原本疏离的群体,在毁灭的威胁下,终于决定携起手来,共同面对那深藏于地底、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熔岩之怒。
望北坡的灯火,在这个夜晚,似乎比以往更加明亮,也承载了更沉重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