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心知肚明。她不再刻意伪装柔弱,也不再急于表露锋芒。她安静地接手了那叠沉甸甸的卷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快速消化着里面错综复杂的信息。安远伯夫人的软肋,永宁侯妾室的野心,吏部尚书岳家的阴私……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些转化为无形的筹码,却引而不发。
她的大部分时间依旧泡在工坊。提花机组装完成,试运行成功,效率远超预期。她开始将更多现代化的小型机械原理应用于工坊的其他环节,标准化、流水线的概念逐渐深入,产能和质量稳步提升。城西基地通过云雀传递来的密报也越发频繁,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隐秘而迅速地扩张。
这日,她正对着一份新绘制的、关于改进高炉以提高钢铁质量的草图凝神,管家却面色凝重地前来禀报:太后娘娘懿旨,召将军夫人明日入宫觐见。
来了。
苏蔓放下炭笔,指尖沾着黑色的灰烬。太后的试探,虽迟但到。这位曾经的周贵妃,如今的周太后,绝非端太妃那等沉不住气的角色。她选择在新帝地位稍稳、萧御忙于前朝之时召见,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知道了。”苏蔓语气平静,“回复宫里,臣妾遵旨。”
次日,苏蔓仔细斟酌了衣饰。未选霓裳阁任何出彩的款式,只穿了一身符合规制的、颜色沉稳的诰命服,妆容清淡,首饰也只用了几样低调的玉饰。
马车驶入宫门,气氛明显不同于以往。侍卫眼神更加锐利,宫人步履更加匆忙谨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
被引入慈宁宫,殿内熏香浓郁,却压不住一股药气和新漆的味道。周太后一身缟素,却难掩雍容,端坐在凤榻上,眼角眉梢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与威仪。几位宗室老王妃和勋贵夫人陪坐两侧,皆是眼神微妙。
“臣妇苏氏,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苏蔓依礼下拜,姿态恭顺,无可挑剔。
“快起来吧。”周太后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赐座。早就想见见你了,一直不得空。日前京中那场风波,委屈你了。”
句句看似关怀,实则敲打。
苏蔓垂眸:“劳娘娘挂心,妾身不敢言委屈,幸得陛下与将军明察,还了清白。”
“是啊,萧爱卿办事,总是极稳妥的。”周太后微微一笑,话锋却不着痕迹地一转,“说起来,哀家听闻夫人的霓裳阁生意极好,连先帝在时都曾赞过心思奇巧。不知如今可还经营?”
来了。直指她的“商贾”身份,暗讽她不安于室。
殿内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苏蔓身上。
苏蔓神色不变,语气依旧温婉:“回娘娘,霓裳阁不过是妾身闺中无聊弄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如今国丧期间,早已歇业。妾身愚钝,唯有尽心侍奉将军,打理府中事务,不敢有负娘娘教诲。”
她四两拨千斤,将“商贾”转为“闺中消遣”,又抬出“国丧”和“侍奉将军”,堵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