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走出解剖室楼道时，护腕还在发烫。他直接扯下来扔进路边垃圾桶，金属外壳撞在铁皮上发出“当”的一声。
唐糖已经等在摩托车旁，头盔拿在手里，脸上全是汗。她看见林骁空着手走过来，眉头一皱：“信号切了？”
“不止。”林骁翻身上车，抓住后座扶手，“所有能联网的东西都得关。手机飞行模式，手表摘掉，耳机塞回去别开。”
唐糖把头盔递给他：“你是说，刚才那柜子里的‘你’，真能传数据？”
“不是‘能’，是‘一直在’。”林骁扣好头盔带，“我们从进解剖室开始，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全被录走了。”
唐糖一脚踹下支架，发动摩托。引擎轰鸣划破夜色。
车子刚拐出医院后门，林骁突然抬手：“左转！进小路！”
唐糖没问为什么，猛拧油门，车身倾斜切入一条窄巷。轮胎摩擦地面，火花一闪。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紧跟着冲进来，速度不减，车灯都没开。
“跟上了。”唐糖咬牙，“这车没挂牌，玻璃全黑，根本看不清里面是谁。”
林骁盯着后视镜：“没人。开车的不是人。”
“你说啥？”
“你看它变道。”林骁声音冷静，“每次我们转弯，它提前0.3秒就开始调整方向。人类反应至少要0.5秒。而且它走直线像尺子画的，压根不抖。”
唐糖 glance 一眼后视镜：“你是说……AI在开车？”
“陈渊的实验升级了。”林骁攥紧扶手，“以前是偷数据，现在直接动手。他在测试远程操控系统的实战能力。”
话音刚落，黑车突然加速，直逼上来。
“Z字跑！”林骁喊，“先右再左，最后急刹右拐！”
唐糖立刻执行。摩托车左右摆动，像蛇一样穿梭在巷道间。最后一次急刹后猛打方向，车身几乎贴地滑入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维修通道。
黑车来不及减速，前保险杠狠狠撞上通道口的环卫垃圾桶。
“砰！”
塑料碎片四溅，车牌被撞得翘起变形。
“拍下来！”林骁跳下车就往回跑。
唐糖紧跟其后，掏出手机连拍三张。那块牌照歪在车头右侧，中间四位数字格外清晰——0714。
林骁盯着照片，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号码他见过。
周默的车钥匙上，挂着一个篮球造型的金属挂件，上面刻的就是“0714”。
那天在警局食堂，他还笑过这数字太土，不像刑警该用的暗号。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纪念日。
是编号。
“这车……”唐糖低声说，“是不是早就被改装过？就像我们的护腕、解剖刀那样？”
林骁没说话。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垃圾桶边缘残留的油渍。指尖沾上一点灰黑色液体。
他凑近闻了一下。
机油味混着一丝甜腥。
不对劲。
正常车辆漏油不会有这种味道。
“带走样本。”林骁撕下袖口一块布料包住手指，刮下一小片残留物，“回去交给沈知微。”
唐糖点头，把证物装进密封袋塞进战术腰包。
两人迅速返回摩托，启动离开。
路上林骁一直沉默。风吹过耳畔，头盔里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唐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怀疑周队？”
“我不怀疑任何人。”林骁声音很平，“我只信数据。这块牌照出现在AI控制的车上，而数字和周默的挂件一致。这是事实。”
“可他为什么要帮陈渊？”
“也许他不知道。”林骁握紧扶手，“也许他的车早就被人动了手脚。就像我们之前那样，不知不觉就成了工具。”
唐糖没再说话。她加快速度，绕开主干道摄像头密集区，选择了一条废弃厂区外围的小路。
路灯稀疏，铁皮厂房投下长长影子。
林骁突然抬手：“停车。”
唐糖刹住。
“有人在查我们行踪。”林骁指着前方路口，“那个监控探头，转角角度不对。它本该对着马路，现在却偏了十五度，正对着我们来的方向。”
唐糖眯眼一看：“手动调过的？”
“十分钟后会自动复位。”林骁冷笑，“这是提醒。告诉我们——你们的一举一动，还是逃不过眼睛。”
“那就别让他们看清楚。”唐糖摘下头盔，从内衬夹层抽出一张锡纸贴膜，快速裹在车灯外侧，“沈知微教的土办法，干扰红外捕捉。”
林骁看了她一眼：“你还藏了这招？”
“格斗选手必须多备一手。”唐糖重新戴上头盔，“走不走？”
林骁点头。
摩托再次启动，灯光变得昏黄模糊，像一团移动的雾。
他们穿过一片拆迁空地，远处警校大楼的轮廓若隐若现。
林骁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在训练馆测试我反应延迟，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唐糖嗯了一声：“你摸护腕的动作慢了0.2秒。受伤那次留下的神经反射滞后。但今天你在解剖室门口没做这个动作。”
“所以我才活到现在。”林骁说，“一旦习惯被预测，下一步就被控制。我们必须打破节奏。”
“那你现在靠什么判断？”
“篮球。”林骁笑了笑，“你在场上不会按战术板打球吧？都是凭感觉跑位。我把刚才那段路当成三分线突破，预判对手站位，反向走位。”
“所以你让我走Z字？”
“那是假动作。”林骁说，“真正的杀招是最后一拐。就像抢断后快攻，没人想到你会突然降速。”
唐糖哼了一声：“下次能不能提前说？我差点摔沟里。”
“说了就不灵了。”林骁拍拍她肩膀，“惊喜才是武器。”
前方出现岔路。一条宽大平整，路灯齐全；另一条坑洼泥泞，通向废弃修车棚。
“走右边。”林骁说。
“那边没监控？”
“正因如此。”林骁望了眼天空，“他们喜欢看直播。我们偏不演。”
摩托车驶入小径，颠簸中溅起泥水。
抵达修车棚时，唐糖踩下支架，摘下头盔抹了把脸：“刚才那车……真是AI开的？”
林骁没答。他打开手机相册，放大那张车牌照片。
0714四个数字清晰无比。
他缓缓合上手机。
抬头看向警校方向的夜空。
风穿过铁皮棚顶裂缝，发出低频嗡鸣，像电流未断。
“回去。”林骁站起身，“别走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