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再次被禁足,而且一禁足就是半年。
每日只有送水送饭的小太监递东西进来,她那处的丫头出入都有了严格的限制,连院子里的阳光都像是比别处稀薄几分。
可她本人却半点不慌,反倒又用 “弘历哥哥是为了保护我不受熹贵妃的报复戕害”这个理由把自己哄好了——毕竟因为熹贵妃痛失爱子,不仅是姑母,连阿玛都没能幸免于难,万一熹贵妃对自己也赶尽杀绝呢?弘历哥哥这是在为她避祸啊。
想到弘历哥哥把这些危险都替她挡在了门前,哪怕是条件艰苦,日子寂寞,活动范围仅限这么点四方的天地,吃的是膳房送来的要坏不坏的临期饭菜,青樱竟然也待得安之若素,有事没事就翻她那本宝贝的《墙头马上》,时不时的念叨一句她和弘历的“甜蜜往事”。
青樱拥有超绝的精神食粮支撑,能让她度过漫长的禁足岁月,但阿箬就有些耐不住了,她虽然从小伺候青樱长大,但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啊。
对阿箬来说,现在的境地就是物质和精神双贫瘠,每日只能对着青樱那张毫无波澜的脸,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半点盼头都没有。
而且她也害怕啊,前脚弘曕阿哥一死,后脚皇后就没了老爷也成了白身,傻子都知道里头有猫腻,神仙打架,万一殃及池鱼呢?说不定哪天灾祸就轮到她们头上。
若是从前,她还能靠着对青樱的情分,用她为数不多的忠心撑一撑,可自从上次挨了板子被青樱弃之不顾,她心里早就没把这位主子当支柱了,如今更是半点不想再和青樱绑在一起同甘共苦。
夜里躺在床上,阿箬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离开这个伥鬼一般的主子,找条花路。
她想背主,但又想过上好日子,目标只能放在一个人身上。
那就是弘历。
虽说她向来轻浮刻薄,在内院的树敌颇多,但是比起素来老气横秋的青樱,她有她的优势,至少她很是鲜嫩。
打定主意后,阿箬的行动力极强。
第二日,她就趁着送水的小太监来,偷偷塞了半块碎银子过去,压低声音求对方帮忙替她带上些上好的脂粉和绢花。
小太监见有利可图,便应了下来。
没几日,一盒香气清雅的玫瑰脂粉和两支绣着海棠的绢花就送到了阿箬手里,她对着铜镜细细涂抹,又把绢花插在发间,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眼里终于有了点光亮。
而对此,沉迷于恋爱幻想的青樱一无所觉。
阿箬一动,她的动作就传到了曦滢耳朵,但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漫不经心的撸着手炉上的貂毛,眼神落在窗外飘落的枯叶上,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屋里的莲心和惢心都屏息等着她的反应 —— 毕竟阿箬是青樱的家生奴才,如今动了这样的心思,这事儿牵扯到青格格身上那是一定的,若是处理不好,惹得内院鸡飞狗跳,说不定还会穿出阿哥所,王爷因此不快可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曦滢才慢悠悠地开口,吩咐了件不相干的事:“赶明儿让小厨房的人去猫狗房挑个温顺漂亮的猫儿来,最好是白毛蓝眼睛的,看着秀气。”
“是,”一旁伺候的莲心第一反应是应下了,但反应过来,又有些担忧的看向走神的主子,“福晋,要传阿箬来吗?”
“传她来干什么?”曦滢反问。
惢心心有所感:“主子这是要放任自流?”
“不,人各有志,她愿意上进,我就给她一个机会,哪天见到秦立的时候,告诉她别克扣了阿箬的新衣,王爷不喜欢灰扑扑的。”曦滢露出一个反派笑。
也不知道这个阿箬打算找什么时候行动。
惢心不明白,但是她听话,主子想抬举一个想上进的下人罢了,又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过了没几天,弘历身边的李玉悄悄给惢心传来一个消息,说是王爷前一晚喝多了酒,在书房收用了青格格身边的阿箬。
得到消息的惢心表情复杂的进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此事,酝酿许久,才小声禀告:“主子,昨晚阿箬……”惢心过于含蓄,磕巴了一下,似乎想挑选一个合适的措辞。
“得手了?”曦滢的眼神都没从手里的话本子上挪开,对她来说本来也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不过就算自己放了一点水,阿箬能摸到书房去,也算她有点本事。
惢心点头,只是起个头,福晋就猜到自己想说什么了,她发自内心的敬佩福晋的明察秋毫,于是感叹道:“主聪慧。”
曦滢终于舍得把注意力给了惢心,只见她的眼神无比真诚:“这个词儿,以后别拿来夸你主子,诸如聪慧啊,水灵啊之类的字眼,不是用来夸主子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主子不喜欢,惢心记下了。
曦滢这边稳坐钓鱼台,反正这事儿肯定是要有人说出来的,就等着看是谁先把事情告诉她。
阿箬也在等后续,她侍奉了一夜,是等王爷醒了之后才离开的,王爷肯定知道伺候的是谁,本以为过个一两天,王爷就会派人来传她,要么给她抬个名分,要么把她调离偏院,可等了足足三天,别说赏赐了,连个传话的小太监都没有。
阿箬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的脸,心里有些发慌 —— 难不成王爷喝多了酒,早就把她忘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趁热打铁。
于是兵行险招,开始闹自尽,跟她同屋的知心下了班一直没等到人来接班,于是回房间去催她,毕竟自挨了板子之后,阿箬没少干偷奸耍滑,迟到早退的事儿,青樱点了她几次,她都是嘴上认错,行动却不改。
想来今天也是如此,结果一推门发现这人站的老高,正准备把脑袋套白绫里。
知心吓得魂都飞了,尖叫一声就冲过去,从背后死死抱住阿箬的腰往下拉:“阿箬姐姐!你可别想不开啊!” 她的声音又尖又急,穿透了偏院的寂静,直接传到了院外。
阿箬的目的达到,一刻钟之后,她跪在了曦滢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