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乾隆只是想讲八卦,皇后、纯妃和傅恒汗流浃背了,寻思皇上这是知道纯妃送傅恒穗子的事儿了?
那不该这般平静啊,自己的妃嫔因为仰慕自己的妻弟,宁愿损毁身体也要避开圣宠,自信到自负的皇帝知道了还得了!
难道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傅恒定了定神,有些僵硬的回答:“是,姐姐出嫁前给奴才的穗子不慎在路上被损坏了,就换了一个。”
富察容音毕竟是看着傅恒长大的亲姐姐,傅恒这么一说就大概猜到了他的计划,佯装疑惑的接话:“我没给你打穗子啊。”
就是您说要给个新穗子,过了几天夹在我书里的。 傅恒临场发挥,打算就此同纯妃说明白,那穗子编得精巧,我当是您亲手所制,才一直贴身戴着。若不是您给的,我断不会戴这么多年。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给了纯妃台阶,又明确划清了界限。
“别是你府里哪个爱慕你的小丫头悄悄给你编的吧?”乾隆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随口说道,“看你一直带着,人家说不得还偷偷高兴了这么些年呢。”
还真让他歪打正着的猜中了。
纯妃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浅碧色的茶水溅在杏色袖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到今天为止还觉得她和傅恒是情深缘浅的双向暗恋。
结果现在说只是误会?
她多年避宠,事事为皇后筹谋,保护心上人的姐姐,就因为这可笑的误会。
傅恒垂下头没接话,富察容音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向纯妃,只见她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死死攥着丝帕的手竟然在颤抖,心里隐约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乾隆还道傅恒是害羞,向后靠在铺着明黄色软垫的宝座上,冲皇后笑话傅恒:“皇后不知道吧,他现在的穗子,返程求了尔晴一路,到卢沟桥了才哄的人家姑娘给他打了一个。”
富察容音听了乾隆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傅恒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嗔怪,又藏着掩不住的笑意。
她慢悠悠开口温柔埋怨:“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话虽如此,指尖却轻轻点了点傅恒,那语气里的纵容谁都听得出来。
她转头看向曦滢,见小姑娘垂着眼帘,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便柔声道:“尔晴也真是,他胡闹你就该拦着,偏惯着他。”
曦滢刚要屈膝回话,乾隆已笑着摆手:“拦什么?朕看这事儿好得很。傅恒你老实说,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傅恒的性子朕最清楚,若非真心喜欢,怎么会常来内廷呢?不过啊,皇后身边的几个女子中,尔晴的性情温柔,你看中尔晴,朕完全可以理解。”全然忘了前阵子他还在心里蛐蛐傅恒怎么喜欢这款,不过傅恒也到成家的岁数了,若能得尔晴这样知冷知热的,也不错。
傅恒此时倒没了往日的拘谨,胸膛挺得笔直,声音掷地有声:奴才的确心悦尔晴格格已久!
承认得坦坦荡荡,连殿外的风似乎都停了,只余下他清晰的告白在梁间回荡。
乾隆挑眉看向曦滢:“尔晴,你呢?傅恒这小子虽唐突了些,但心眼实,品性端方,文武双全,配你倒是不亏,若你也愿意,朕今日就可给你二人指婚。”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乾隆会来这么一手呢,不过在他面前可不兴口是心非的招数,不熟,容易翻车。
曦滢微微垂下头,半天没说话,看着像是害羞了。
富察容音轻轻推了她一把:“傻丫头,皇上问你话呢。”
“臣女…… 全凭皇上和娘娘做主。” 曦滢的声音细若蚊讷,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傅恒猛地抬头,眼里像是落满了星辰:“尔晴,你若嫁给我,我必当一生一世对你好,绝不变心。”
乾隆朗声大笑:“好!既然你们俩都有意,朕今日就做个牵红线的月老。御前侍卫傅恒和和硕格格喜塔腊·尔晴,门第相当,情意相投,朕便赐你们二人成婚,择个良辰吉日完婚。”
“谢皇上隆恩!” 傅恒与曦滢一同跪下,声音里满是喜悦。
富察容音看着眼前这一幕,欣慰地笑了。鬓边的珠翠随着她的笑意轻轻晃动,映得眼底的光芒愈发柔和 —— 她最疼爱的弟弟,终于找到了心仪之人,对方还是自己信重的姑娘,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旁的纯妃脸色愈发苍白,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强撑着笑意道:“恭喜傅恒侍卫,恭喜尔晴格格,得皇上赐婚,真是天大的福气。” 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冷静,迟早会有这样一天的。
乾隆又叮嘱了几句,让内务府(和硕格格的婚事应该也归内务府管)尽快挑个好日子,前头还有正事,他没多留,带着傅恒离开了长春宫。
傅恒走时,脚步都带着轻快的雀跃,腰间新打的天青色穗子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待乾隆和傅恒走后,纯妃惨白着脸告辞:娘娘,臣妾...... 好像是犯了头痛症,头沉得厉害,先告退了。
严重吗? 富察容音有些后悔今天同傅恒唱的这出双簧,或许对纯妃来说,先澄清了误会,立刻就传个婚讯还是太过突然了,说不得纯妃还会觉得是他们故意设计在她面前表演的。
她伸手想去碰纯妃的额头,却被对方冰凉的手蛰了一下 —— 那手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手怎么这么凉?玉壶,赶紧去请太医来看看!
娘娘,不必了。 纯妃挣开她的手,扶着玉壶的手臂微微颤抖,脚步踉跄地往外走,我回去歇歇就好了,娘娘不必挂心。
纯妃如今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殿内的每一缕檀香,每一寸光影,都像是在嘲笑她多年的痴心错付。
她好像是真的病了。
富察容音望着纯妃单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檐角的风铃在风里叮当作响,她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杏色身影,忽然觉得,或许从今天起,她就要失去这深宫里最后一个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挚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