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田艳香独自回到宿舍,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一天的场景——白天齐和刘庆娟幸福的模样,以及熬添啓在休息室里说的那些话,当然还有那日聚会“只要你肯嫁,我就敢娶”的承诺。
洗漱完毕后,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田艳香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我该怎么办?”她轻声自问,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到刘庆娟和白天齐的甜蜜,田艳香不是不羡慕的。哪个女人不渴望被疼爱、被珍惜?尤其是刘庆娟这样的二婚女人,都能找到白天齐这样踏实可靠的男人,重新收获幸福,这给了田艳香不小的触动。
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并未因此消散。一段失败的婚姻留下的伤痕,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
田艳香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思绪回到了她的第一段婚姻。那年她才二十四岁,天真烂漫,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前夫是家里介绍的,见面三次就订了婚,半年后便步入婚姻殿堂。婚前的甜言蜜语在婚后很快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战。
她还记得那些独守空房的夜晚,等待一个不知何时归来的人;记得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发着高烧,却只能自己去买药;记得公婆的刁难,前夫从不站在她这一边;更记得发现前夫出轨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离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尽管她表面上坚强,但内心的自卑和创伤久久未能平复。这也是为什么她来到滨海市,在福满楼从最基础的职位做起,努力重新打造自己的生活。
直到遇见熬添啓。
田艳香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想起初识熬添啓时的情景,这个自称“凉菜王子”的男人,幽默风趣,总是能逗乐周围的每一个人。他追求她时的执着和真诚,慢慢融化了她冰封的心。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寻常。熬添啓当时尚未离婚,尽管婚姻已是名存实亡,但田艳香始终背负着“小三”的骂名和内疚。即使现在熬添啓已经离婚,她依然能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关二娘,想什么呢?”——熬添啓总是这么叫她,带着几分戏谑,几分亲昵。
在众人面前,她是雷厉风行的打荷老大,工作一丝不苟;只有在熬添啓面前,她才能卸下伪装,做回小女人。这种反差,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熬添啓确实对她很好,体贴入微,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但婚姻和恋爱毕竟是两回事。恋爱时可以你侬我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婚姻却是日复一日的琐碎和平淡,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智慧来经营。
田艳香坐起身,打开床头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里面是她和前夫寥寥无几的合影,以及离婚后独自旅行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她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
她翻到最近的一张照片,是上个月和熬添啓一起休假时拍的。照片中,熬添啓从背后抱着她,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时他们正在海边,夕阳西下,整个海面金光闪闪,美得如同仙境。
“艳香,嫁给我吧。”今天,熬添啓终于开口说出了她期望很久的话,而她却有些望而却步。
不是不爱,而是太爱,所以害怕失去。
田艳香清楚,熬添啓和前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幽默却不失稳重,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比谁都重情重义。在厨房里,他是孙兆云的得力助手;在生活中,他是朋友们的开心果;在感情里,他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但婚姻的现实问题不容忽视。熬添啓有个五岁的女儿,虽然跟着前妻生活,但每逢周末和假期都会来接走。小女孩对她这个“阿姨”一定会始终抱有敌意,认为是她破坏了父母的婚姻。
如果她和熬添啓结婚,必然要面对更为复杂的家庭关系。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当一个继母,或者不确定自己能当好一个继母。
此外,经济问题也是考量之一。目前两人经济独立,各管各的钱,偶尔互相送礼物,没有太多经济纠纷。一旦结婚,财产合并,生活中的各项开支、储蓄计划、甚至将来可能有的孩子(熬添啓表示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这些都需要慎重考虑。
田艳香叹了口气,下床走到窗边。夜空中的星星点点,如同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远处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打破夜的寂静。
她想起那晚熬添啓在众人面前的承诺,那份坚定和真诚不容置疑。也许,是时候放下过去的阴影,给自己一个获得幸福的机会了?
刘庆娟的经历给了她很大鼓舞。同样是经历过婚姻失败的女人,刘庆娟没有因此封闭内心,而是勇敢地接受了白天齐的感情。现在的刘庆娟,眼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光彩,那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幸福感。
“也许,我真的想太多了。”田艳香自言自语道,“幸福是需要冒险的,但是、这其中的风险却没有任何保证。”
她回忆起和熬添啓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她生病时他连夜守在床边;工作中遇到困难时他总能给出中肯的建议;甚至在她因为前段婚姻的阴影而情绪低落时,他也是耐心开导,从不厌烦。
这样的男人,值得她赌一把。
田艳香回到床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多。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熬添啓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几乎瞬间,熬添啓就回复了:“没睡,在想你。”
田艳香的心顿时柔软下来,打字道:“我也在想你。周末休息,一起去看看你女儿吧,带她去游乐园玩。”
熬添啓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真的?你不是说周末不想休息吗?”
“改变主意了。总不能一直逃避,对吧?”田艳香回复道,脸上露出坚定的微笑。
“艳香,你...这是答应我了吗?”熬添啓的信息后面跟了一连串期待的表情。
“看你表现。明天见面再说。”田艳香故意卖关子,但嘴角的笑意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放下手机,田艳香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也许婚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害怕受伤而拒绝幸福的可能性。刘庆娟和白天齐的例子活生生摆在眼前,二婚女人同样有权利追求和享受爱情。
窗外,夜色渐淡,黎明即将到来。田艳香闭上眼睛,终于有了睡意。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她暗下决心:是时候向前看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和熬添啓可能的未来。
而城市的另一头,熬添啓捧着手机,看着田艳香最后一条信息,傻笑了整整十分钟。他有种预感,自己的持久战终于快要迎来胜利的曙光。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照亮了相拥而眠的两人。
刘庆娟先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白天齐,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白天齐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住她的手,嘟囔道:“娟,别走……”
刘庆娟轻笑,悄悄起身准备早餐。她刚走进厨房,白天齐就跟了进来,从背后给了她一个熊抱:“怎么起这么早?”
“想给你做早餐啊。”刘庆娟侧头蹭了蹭白天齐的脸。
“一起做。”白天齐不舍得放手,就这么抱着刘庆娟在厨房里移动,两人像连体婴似的准备早餐,效率极低,却乐在其中。
而在福满楼,邓凯准时出现在厨房门口。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厨师服,大小倒是合身,但穿在他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像是西装硬套了个厨师壳子。他手里还拿着个平板电脑和笔记本,一副随时准备记录的样子。
孙兆云把他领到砧板区,对正在磨刀的白天齐说:“天齐,这是小邓,集团安排来学习的,接下来一段时间跟你熟悉砧板。你带带他,从最基本的开始。”
白天齐抬头,看了看邓凯,憨厚地点点头:“好。”
邓凯立刻上前,伸出手:“白师傅,您好!我叫邓凯,麻烦您了!”
白天齐放下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跟他握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一个砧板位:“你先看,需要什么跟我说。”
邓凯道了谢,放下平板和本子,然后……就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砧板区是厨房里最需要眼疾手快、经验老道的地方。各种食材堆在旁边,白天齐和他的副手们手起刀落,切丝、切片、剁块,节奏飞快,刀光闪烁,配合默契。邓凯站在那里,像个误入高速路的观光客,既插不上手,也怕打扰了这流畅的节奏。
他看了一会儿,试图找点话题,对正在将一块五花肉切薄片的白天齐说:“白师傅,您这刀工真厉害!这肉片厚薄均匀,几乎透明!这有什么技巧吗?”
白天齐头也没抬,闷声道:“练的。”
邓凯:“……哦。那,我们每天猪肉的消耗量大概是多少?不同部位的使用率和成本有分析吗?”
白天齐停下刀,看了邓凯一眼,那眼神像是看一个外星人:“每天不一样,看预订和客流。猪就是猪,部位该咋用咋用。”
邓凯被噎了一下,有点尴尬,拿出平板:“我可以记录一下数据,做个简单的分析模型……”
“小邓,”孙兆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厨房里,油烟大,水汽重,你这平板电脑娇贵,收起来吧。先用眼睛看,用手学。天齐,找点简单的活儿给他,剥蒜总会吧?把那筐蒜剥了。”
“好的,孙厨。”邓凯只好收起平板,搬过一小筐蒜,找了个小凳子坐下,开始笨手笨脚地剥蒜。他试图保持指甲的整洁和西裤的笔挺(虽然外面罩着厨师服),但蒜皮沾得到处都是,姿势也别扭。旁边砧板师傅们手脚麻利,咚咚咚的切菜声不绝于耳,更衬得他这边缓慢而局促。
熬添啓溜达过来“视察工作”,见状忍不住乐了,蹲下来小声说:“哟,邓管培,体验生活呢?这蒜啊,得这么剥,用刀背一拍,啪,皮就松了,比你那抠哧快多了!”说着拿过一头蒜,用刀背一拍一捻,果然利索。
邓凯脸一红:“谢谢熬师傅指点。”
“不客气!”熬添啓拍拍他肩膀,“慢慢来,这后厨大学问深着呢!从剥蒜到掌勺,那是一步一个脚印!”说完哼着小调走了。
一上午,邓凯就在剥蒜、洗姜、整理边角料中度过。他试图跟其他砧板师傅交流,但人家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跟他聊什么“数据模型”和“流程优化”。他那个笔记本,只记了几行字就沾上了水渍和蒜皮。
午市准备最忙的时候,邓凯更是被完全边缘化,只能站在角落,看着厨房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孙兆云沉稳指挥,各档口默契配合,锅勺碰撞,火焰升腾,吆喝声、催促声、出菜的铃声交织成一首激昂的交响乐。他显得格格不入,像个多余的零件。
好不容易熬到午市结束,大家都累得找个地方喘口气。邓凯却拿出平板,走到孙兆云面前,语气依然很客气,但内容却让周围几个人竖起了耳朵:
“孙厨,今天上午我观察了一下,有个小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孙兆云正在喝水,看了他一眼:“说。”
“我发现砧板区食材搬运的动线可以优化。”邓凯点开平板上的草图,“目前是食材从库房出来,先堆在区域A,然后根据需求搬到各个砧板位b。如果能在区域A这里增加一个初步分拣台,按照菜品常用组合进行预分配,可以减少砧板师傅来回走动的距离,预计能提升百分之五到十的备料效率。这是我画的一个简单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