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韩振宇在商场上的那些老牌竞争对手?还是…更可怕的来源?韩家内部的人?韩振宇那位向来深居简出、手段却雷霆万钧的姑妈?或者是他那个一直活在哥哥阴影下的弟弟?更甚者……是和韩振宇商业的的竞争对手?
寒意,冰冷的,彻骨的寒意,就在此时——嗡!嗡!嗡!
刺耳的震动声像警报一样在他们脚边的水泥地上疯狂弹跳!
陈小阳的身体在刹那间僵硬!他的反应快得如同条件反射的猎豹!目光几乎在零点一秒内就钉在了他随手扔在身边另一只仪器箱上盖子的那个发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幽蓝色的光芒瞬间映亮了他骤然紧缩的瞳孔和铁青僵硬的侧脸!一种巨大的、山雨欲来的风暴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周身!
他甚至连屏幕上的内容都没来得及完全看清楚,条件反射般猛地抬手!带着冰冷杀机的命令如同冰锥,狠狠刺破了冷寂的夜空:“立刻走!”
冰冷,简短,凌厉如出鞘的刀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末日将至般的紧迫!他整个人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猛地从半蹲姿势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了地上的一层灰。
叶如娇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残留的耳鸣嗡嗡作响,里面似乎还回响着刘庆娟那句“韩总去新加坡”的低语和白天齐气急败坏的吼叫。看着陈小阳瞬间启动如同启动杀戮程序的机器,她的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了?!里面出事了?!”
“韩总——”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紧绷,如同钢丝摩擦,“提前回来了!”他猛地将沉重的仪器箱甩上肩膀,动作迅猛得如同扑食!
另一只手抓住叶如娇的胳膊,那巨大的握力箍得她小臂骨头几乎要碎裂!“机场急电!他点名让我——立刻!马上去接!现在!走!”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巨大的力量拖得叶如娇身体踉跄着朝铁门猛冲!
陈小阳用肩膀粗暴地撞开了天台通往楼梯间的铁门!他连拖带拽,强行拉着脚步散乱、双腿如同灌铅的叶如娇冲进弥漫着腐败气息的黑暗楼道!沉重、慌乱、像是两头被驱赶着亡命奔逃的困兽!
老旧的面包车像一个垂死挣扎的老人,发出了比来时更加暴躁剧烈的震颤和咆哮!轮胎疯狂地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面包车如同离弦之箭,又像一头被惊扰的狂暴钢铁巨兽,猛地从阴影里咆哮着蹿出!轮胎疯狂地摩擦着地上肮脏的尘土和水泥碎块,发出刺耳抓挠地面的尖锐噪音!
强大的推背感将叶如娇狠狠掼压在破旧不堪、散发着浓浓机油和汗水酸馊味的人造革座椅靠背上!惯性带来的力量压得她肺里的空气几乎被瞬间抽干!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刘庆娟窗前的灯火。那串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韩振宇骤然提前的、完全无法预测行踪的归程。以及陈小阳那如同从冰封地狱里冲出来、带着不祥警告的低吼……
这一切碎片如同沸腾的碎片炸锅,在她混乱不堪的脑子里疯狂碰撞、尖叫!这是猎杀的前奏!她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浓重得化不开的硝烟和血腥!
陈小阳双手如同铁铸般紧紧扣住那不断震动打滑的方向盘,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此刻却沉凝如墨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勉强撕开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黑暗道路。面包车发动机发出一阵阵近乎崩溃的嚎叫,速度指针不断逼近危险的红区!
他那低沉、却如同淬过北极寒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般彻骨冷意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如同冰凉的弹珠砸落在死寂的车厢里,清晰地灌入叶如娇狂跳不止的心脏深处:
“从、现、在、起——”
他微微侧过头,眼角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铁与血的沉重。
“——把你在楼顶听到的,看到的,全部……锁死在肚子里!假装自己……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大脑也给我放空!”
面包车在一个几乎一百八十度的锐角弯道处,轮胎发出了死亡濒临般的刺耳尖啸!车体剧烈地甩尾、漂移!巨大的离心力差点将叶如娇甩飞出去!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陈小阳手腕猛地一转,方向强行打回!他的声音却没有丝毫颤抖,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最后的赦令:“关于韩总的新加坡行程?你想都别再想!给我彻底忘记那个地方!”
他的侧脸线条在窗外明灭不定的光线切割下,如同刀劈斧凿的冷硬雕像。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最沉重冰冷的巨石,带着某种诡异难言的力量,沉沉压入叶如娇被恐惧掏空的心底。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如娇下意识地点点头,动作僵硬。恐惧早已夺走了她思考的能力。
陈小阳的双眼依然锁死在挡风玻璃前的茫茫车流里。许久,他嘴唇微动,吐出最后一句话,“……但记住——”他停顿,仿佛要积蓄某种巨大的力量。叶如娇屏住了呼吸。
“无论发生什么——”他的声音骤然低沉、清晰到了极点,“——先!保!护!好!你!自!己!”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被冻硬的子弹,带着千钧之重,狠狠凿进叶如娇的耳膜!冰冷穿透,直抵灵魂!
高速公路上密集而刺目的车灯流如同一条汹涌的光之河流,将面包车彻底吞没其中。前路喧嚣明亮,光影缭乱。
然而叶如娇此刻唯一的感受,却是沉入了一个更深、更冷、被彻底封冻的巨大黑暗冰湖底部。车窗外飞速旋转倒退的繁华灯火碎影,映在车窗上,如同无数只冷酷窥视的眼睛,无声旋转着,织成一张铺天盖地、无处可逃的巨大而冰冷的网。
后厨的喧嚣总是如期的苏醒,就像战场吹响的第一声号角。灶火轰鸣,锅铲铿锵,油珠四溅的嗤嗤低语与案板上沉稳规律的咄咄声交织碰撞,滚沸的浓汤裹挟浓郁肉香随蒸腾白雾弥散汹涌。
小孟,人称快刀手,正展示独门绝技。他手起刀落,寒光闪烁如电,案板上整齐排开的鸡爪伴随着沉闷脆响和飞溅的水珠接连断为两截。刀影层层飞舞不息,冷峻专注的脸上不见半分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沸腾的水汽中锐利地捕捉鸡爪上每一丝脆骨痕迹。
“闪开点!小心溅一脸血沫子!”一声洪钟般炸响的低吼。小孟身边,身形如小山般的老赵正与一口比澡盆小不了多少的生铁大锅搏斗。他手持长柄大勺,臂膀肌肉在油烟蒸腾中绷紧,用力搅动锅中翻滚的浓汤,锅中深褐的汤汁打着旋涡,炖煮着的猪骨不断翻滚碰撞,浓厚香气几乎凝成实体猛扑人脸。汗珠从他宽厚的额头冒出,顺着鬓角蜿蜒而下,滴进滚烫的汤水,无声无息化为蒸汽。
在这力量与热量暴烈的交响曲中,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案板与巨锅之间的狭窄通道里,像一块坚硬的岩石堵住了流动的汤水。那是白天齐,高大身形矗立之处光线黯淡几分。
“小孟,忙不过来吧?”白天齐憨厚的笑容绽放,仿佛自带柔光滤镜,诚恳得能瞬间融化冰霜。他搓着那双因为最近总爱“帮忙”而略显粗糙的大手,目光热切扫过小孟案板上下堆积如山的食材,“要不……我帮你拆几个鸡爪?”浓眉下的黑眼珠亮晶晶的,满是积极奉献的光芒。
小孟正将一枚鸡爪按在案板上准备发力,刀锋已然对准目标。白天齐的声音突然插来,惊得他手腕一抖。那寒光闪闪的刀尖险之又险地擦过拇指侧面的厚茧,只差毫厘,几乎当场就要给“白大侠”的手掌添一道血色助兴的荣耀勋章。
“哎哟我的老大!”小孟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差点脱手把刀扔掉,声音都劈了叉,“白大侠!我这手上是刀子啊!您老金躯玉体,能不能站远点儿护驾?我这小心脏禁不住您这么吓唬!”
“哎呀哎呀,对不住对不住!”白天齐急忙后跳一步,笨拙得像头撞进厨房的熊,差点撞翻墙角一摞青花大瓷碗。他下意识想弯腰去扶,又怕引起更大的混乱,只得尴尬地立在那里,双手绞着围裙的边角,“我看你这边堆得快没下刀的地方了……就寻思……”
另一头猛火灶台上的老赵被这边动静牵动余光,手上的搅拌动作一慢,那巨锅中一股滚烫的汤水趁机“噗”地溅起老高,直扑他裸露的手臂。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手,那长柄铁勺失去掌控,“哐当”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砸在锅沿上,险些脱手。
“白大侠!”老赵心疼地瞥了一眼汤,又气又笑扭头朝白天齐低吼,“小孟那边刀剑无眼,我这边更是炮火连天!消停会儿行不行?去,边上研究研究你的备料去!”他冲着角落调料台努努嘴,顺手捞起一块抹布胡乱擦了擦溅到脸上的热汤。
白天齐像个犯错的大男孩,憨厚地笑了笑,揉着被老赵怒吼吓到的耳朵,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到另一处战场——远处角落里一个靠窗的灶台。
那片区域像是战场中单独隔离出的无声战场,空气因凝滞而显得有些沉重,与其他地方的油烟热气形成微妙割裂。张玲燕独自守着,身形略显僵硬,似乎总有些魂不守舍。
她心不在焉地翻动着锅里油光水滑、分量颇足的红烧肉,每次揭开锅盖查看时,动作都带着一种微妙的迟滞与心慌,甚至不敢与任何人的目光稍有接触。她面前那口大肚深锅正嘟嘟冒着微响的白气。
白日齐眼睛一亮,犹如看到了指路的明灯。他立刻绕过忙碌的人群,目标明确地大步奔向那个角落的灶台,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咚咚响,透着急于助人的迫切。
“张姐!”白天齐停在灶台前,庞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一半窗外透进的晨光,在张玲燕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搓着手,露出一个自认为无比可靠的笑容,眼神热切如忠诚的金毛大犬,“我看这锅汤一直慢火煨着呢?得盯火候吧?是不是抽不开身啊?要不……我帮你盯着?”
张玲燕正机械地用筷子戳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试探软烂程度,突然被这一片阴影和洪亮的问候笼罩,惊得手里的筷子差点脱手掉进浓油赤酱的锅里。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刘海下眼神闪过一丝惊弓之鸟般的慌乱,随即又被强压下去,蹙着眉头看着眼前几乎占据她全部视野的高大男人,红唇微启,似要拒绝。
“哎呀没事儿没事儿!”白天齐抢在她开口前,积极得如同抢到了头功,不等张玲燕点头或摇头,已经热情地伸长脖子凑近那口蒸腾的热锅猛吸了一口香味,脸上立刻浮现陶醉表情,憨厚夸赞,“张姐这汤炖得就是香!闻着就滋补!”他边说边习惯性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我来看着,火候儿我最在行!放心,一准儿给您看得好好的!”他抬手就要去拨弄那灶眼的旋钮,仿佛已经接掌了至高指挥权。
张玲燕喉咙里的拒绝词句刚滚到舌尖,白天齐的大手已经无比自然地搭上了灶眼的旋钮,脸上带着“请组织放心”的赤诚表情,手腕坚定有力地轻轻一转——
一声沉闷短促的“噗”响。
不是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
更像是湿柴火被强行塞进炉膛、然后瞬间耗尽了所有氧气发出的窒息闷响。
一股黑烟瞬间蹿起!乌压压的,活像从地狱之门猛然被释放出的浓稠怨气,猛地从锅盖四周密合的缝隙里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霎时弥漫开来,呛鼻的焦糊味如毒蛇般直钻入每个人的鼻腔深处。
“咳咳咳……老天!”
“啥东西着了?!”
“白大侠!你又搞什么名堂啊!”离得稍近的老赵第一个被浓烟袭击,呛得眼泪直流,捂着口鼻嘶声怒吼。
混乱中,张玲燕的动作快得超越本能。她脸色一瞬间褪得惨白如霜,“呼啦”一声掀开厚重的锅盖,动作猛得几乎脱手甩出去!热浪夹带着更浓烈的焦烟劈面扑来!她不顾灼人蒸汽,死死扒着锅沿往里看——
完了。
汤水几近熬干,锅底糊了厚厚一层顽固粘稠的黑黄交错的糊嘎巴儿。汤中残余的几块藕块和排骨彻底变了颜色,被糊底粘连着裹成了惨不忍睹的一团黑渣,还在刺啦作响。几缕顽强的小火苗顺着粘在锅边滚烫的焦黑残留物缝隙跳跃,贪婪地舔舐着锅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