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林尘踉跄一步,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眼前景象已非那炽热混乱的炉室,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弥漫着淡金色雾气的奇异空间。雾气翻滚,不见天日,亦无大地,唯有脚下一条由无数破碎法器、金属残骸铺就的、蜿蜒通向雾气深处的狭窄小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金属锐气与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锤炼了万古的沉重道韵。
“陈风!柳清音!”林尘低喝,神识瞬间扩散,却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淡金雾气严重阻隔,仅能探查周身数丈范围。队友不见了!显然,那空间阵法是随机传送,将他们分散到了这遗迹的不同区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焦躁,凝神感应。元初、寂灭、庚金、生机四轮海缓缓运转,混沌道体自然吞吐着此地奇异的能量。还好,与星钥和九轮令的联系并未中断,尤其是九轮令,在此地竟微微发热,传递出一丝指引感,指向小路深处。
“此地应是造化洪炉的内部空间,或者说,是一处独立的考验之地。”林尘目光锐利,看向脚下小路和前方迷雾,“唯有通过考验,方能得到传承,或者……找到出路。”
他不再犹豫,迈步踏上那条金属残骸之路。脚步落下,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前行不过百步,前方雾气翻涌,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虚影。虚影手持一柄雾气凝聚的铁锤,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一股纯粹的、专注至极的“锤炼”意志。
“试炼者,接我一锤。”虚影发出空洞的声音,手中雾锤扬起,看似缓慢,却瞬间跨越空间,带着一股粉碎星辰、重定乾坤的磅礴大势,向林尘当头砸下!这一锤,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击道心,考验其对“器道”的理解与坚持!
“道心之锤?”林尘瞳孔微缩,不敢怠慢。他并未施展任何神通,而是闭上双眼,将心神沉入对《九轮诀》、对混沌大道、对自身修行之路的感悟之中。元初轮承载根基,寂灭轮洞悉本质,庚金轮赋予锋锐,生机轮蕴含造化……四轮流转,混沌归一,这便是他的“器”,他的“道”!
“我心为炉,道为基,意志为锤,锤炼己身,是为……混沌道器!”
“轰!”
雾锤砸落,却如同砸入了一片包容万象、不断生灭演化的混沌漩涡之中!锤意被分解、吸收、转化,非但未能撼动林尘道心,反而让其道心在锤击下愈发凝练纯粹!
虚影微微一滞,随即消散,重新化作雾气。前方小路清晰了一分。
林尘睁开眼,眸中混沌之意更浓。他继续前行。
此后,每前行一段距离,便有新的考验出现。有时是雾气化作万千兵器洪流,考验身法与应变;有时是浮现出残缺的炼器图谱,需要在极短时间内推演补全;有时则是模拟极端环境,考验其对材料特性的理解与掌控……
林尘凭借四轮海之玄妙、混沌道体之根基以及远超同阶的见识与悟性,一一闯过。他对炼器之道的理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着。此地仿佛是那位古炼器师毕生感悟的凝聚,每一关都是珍贵的传承。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雾气渐淡,出现了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古朴的石台。石台中央,插着一柄通体暗金、布满玄奥锤纹、却只有尺许长的短锤。短锤看似平凡,却散发着与之前那造化之锤虚影同源、却更加内敛深沉的磅礴道韵!锤柄之上,刻着两个古字——“初心”。
“初心锤?”林尘目光一凝,感受到此锤的不凡。这绝非虚影,而是实质的存在,很可能是古炼器师留下的真正传承信物!
他踏上石台,走向短锤。就在他伸手欲握的刹那——
“嗡!”
整个石台剧烈震动!四周雾气疯狂汇聚,化作一名身着粗布麻衣、面容模糊、眼神却清澈如婴儿的老者虚影。老者手中,也握着一柄与台上一般无二的“初心锤”。
“后来者,你能至此,可见器道天赋与道心皆属上乘。”老者虚影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直指本心的力量,“然,器道之极,非在炼器,而在炼心。你,为何炼器?”
为何炼器?
林尘微微一怔。为变强?为护道?为长生?这些答案似乎都对,却又似乎都流于表面。他沉思片刻,脑海中闪过父母期盼的眼神,流过云界覆灭的惨状,浮现出星海深处的重重谜团与那双冰冷的阴影之眼,最终定格在自己不断突破、追求大道本源的身影上。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器,为护道之刃,为开道之斧,亦为载道之舟。我炼器,不为奴役外物,而为明心见性,以器载道,以道淬器,最终……器我两忘,道成自然。”
老者虚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善。不忘初衷,方得始终。此锤,名‘初心’,并非无敌神兵,却可助你明心见性,锤炼道基。拿起它,接受最后的考验吧。”
话音落下,老者虚影消散。而那柄插在石台上的初心锤,骤然爆发出璀璨金光,一股浩瀚如海的炼器感悟与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锤炼”道则,如同洪流般涌入林尘识海!
“呃啊!” 海量信息的冲击让林尘闷哼一声,但他紧守灵台,混沌青莲摇曳,全力吸收消化着这股传承。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身与那初心锤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联系。
他伸手,握住了锤柄。
“锵!”
一声清越的锤鸣响彻空间!初心锤入手温润,却重如山岳!林尘只觉自身道基、四轮海、乃至神魂,都在这锤鸣声中微微震颤,仿佛被无形之锤敲打淬炼,杂质剔除,愈发精纯!
“好奇特的锤子!”林尘心中震撼。这初心锤,竟是一件能够辅助修炼、淬炼道基的辅助型道宝!其价值,远超寻常攻伐利器!
然而,就在他初步炼化初心锤的瞬间,异变再生!
“嗤啦——!”
前方虚空,毫无征兆地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口子之外,并非是之前的炉室,而是一片燃烧着滔天幽冥鬼火、充斥着无尽怨魂嘶嚎的恐怖景象!一道笼罩在浓郁死气中、眼神怨毒的身影,正透过裂缝死死盯住林尘,正是那本该在遗迹外与混沌道火纠缠的烈阳宗主——赤阳上人!
他竟然强行撕裂空间,追到了这里!
“小辈!交出传承和道火!本座饶你不死!” 赤阳上人声音沙哑充满恨意,他此刻状态极差,法袍破碎,气息紊乱,显然为了突破空间阻隔付出了巨大代价,但元婴期的威压依旧恐怖!
“不好!”林尘脸色剧变,没想到赤阳上人如此疯狂执着!他毫不犹豫,全力催动初心锤和刚刚得到的传承之力,同时沟通星钥与九轮令!
“初心守护,混沌壁垒!”
初心锤爆发出柔和却坚韧的金光,在林尘身前布下一道蕴含“锤炼”道韵的屏障!星钥则扭曲空间,试图闭合那道裂缝!
“螳臂当车!九阳焚天,破界!” 赤阳上人狞笑,燃烧本命精血,一道凝聚了元婴本源之力的赤红火矛,撕裂幽冥鬼火,狠狠撞向金光屏障和空间裂缝!
“轰——!!!!!”
毁灭性的碰撞在狭小空间内爆发!金光屏障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碎裂声!空间裂缝也被冲击得急剧扩大!林尘如遭重击,鲜血狂喷,刚刚炼化的初心锤都险些脱手!
元婴修士的含怒一击,即便隔着空间,依旧不是他能硬抗的!
“必须离开这里!”林尘眼神决绝,目光扫向石台后方。那里,在碰撞的能量乱流中,隐约出现了一个旋转着的、由纯粹道则构成的虚幻门户!那是接受完传承后,离开此地的出口!
“想走?留下吧!” 赤阳上人看出林尘意图,第二击接踵而至!这一次,威力更胜之前!
眼看绝杀将至,林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将初心锤对准那虚幻门户,将刚刚吸收的所有炼器感悟与“锤炼”道则,连同自身四轮海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以我之道,锤炼虚空,开!”
“嗡——!”
初心锤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宏大锤鸣!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敲定法则的金色锤影,后发先至,并非攻向赤阳上人,而是狠狠砸在了那虚幻门户的边缘!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虚幻门户被这一锤砸得剧烈震荡,门户结构瞬间变得极不稳定,散发出的空间波动狂暴了十倍不止!
“你疯了?!” 赤阳上人骇然,他看出林尘这是在强行破坏出口,要同归于尽!
“一起走吧!”林尘狂笑,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即将崩溃的门户!在赤阳上人第二击降临的前一刹那,他的身影没入了狂暴的空间乱流之中!
“不——!”赤阳上人惊怒咆哮,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尘消失,而那崩溃的门户引发的空间风暴,反过来向他席卷而来!
“轰隆隆——!”
整个石台空间在恐怖的能量风暴中彻底湮灭……
……
流云界,某处荒无人烟的山脉深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道浑身是血、气息萎靡的身影踉跄跌出,重重摔在地上,正是林尘。
“噗!”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感受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和空空如也的丹田,露出一丝苦涩却又庆幸的笑容。
“总算……逃出来了……”
他挣扎着坐起,看向手中那柄黯淡了许多、却依旧与他心神相连的初心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次遗迹之行,险死还生,失去了队友的消息,却也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传承和这柄神奇的道锤。
“烈阳宗……赤阳上人……此仇,必报!”
他服下丹药,盘膝疗伤。必须尽快恢复,然后去寻找陈风二人,并应对烈阳宗随之而来的疯狂报复。
风暴,并未结束,而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