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龟号破开蔚蓝海面,驶向东方天际线。初时风平浪静,海天一色,旺财在甲板上兴奋地追逐着跃出海面的银鳞飞鱼,海瞎子叼着烟斗,熟练地掌着舵,哼着不成调的海谣,独眼微眯,似在回忆往昔岁月。林尘则盘坐船头,一边吐纳着略带咸腥的海风灵气,一边参悟《混沌真解》,巩固修为。
然而,随着航程深入,周遭环境开始悄然变化。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蓝,而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纱,阳光变得柔和却缺乏温度。海水的颜色也逐渐深邃,由蔚蓝转为暗蓝,最终化作一种近乎墨色的深蓝,仿佛下方隐藏着无底深渊。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若有若无的薄雾,这雾气并非水汽,而是一种能干扰神识的能量粒子,使得神识探查范围被大幅压缩。
“快到‘迷魂雾带’了。”海瞎子吐出个烟圈,独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鬼地方,神识不好使,全得靠经验和这老伙计。”他拍了拍身边的定星罗盘。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引着方向。
林尘睁开眼,感受着雾气中蕴含的奇异力量,混沌道体自发运转,将侵入体内的异种能量缓缓炼化。“这雾气,似乎能放大心魔,制造幻象?”
“嘿,小子有点见识。”海瞎子咧嘴,“没错!这迷魂雾最是邪门,修为越高,心思越杂的人,越容易中招。看到远处那些黑影没?”他指向左舷方向。
林尘凝目望去,只见薄雾深处,隐约可见几艘船只的残骸轮廓,如同搁浅的巨兽骨架,无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
“都是被幻象迷惑,自相残杀或者撞上暗礁的家伙。”海瞎子语气平淡,却带着看透生死的沧桑,“跟紧罗盘,别瞎想,稳着点,一般都能过去。”
玄龟号缓缓驶入雾带深处,能见度骤降至不足百丈。四周一片死寂,连海浪声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定星罗盘散发出的微弱星光,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方向标。旺财似乎也感受到不安,紧紧挨着林尘脚边,喉咙里发出低呜。
林尘守定心神,混沌青莲在识海中缓缓旋转,洒下清辉,抵御着雾气的侵蚀。然而,雾气无孔不入,渐渐的,他耳边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呢喃般的幻听,眼前也偶尔闪过一些扭曲的光影。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杂念,被他以坚定意志驱散。
但就在航行至雾带核心区域时,异变陡生!
前方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涌,凝聚成一幅清晰的画面:那是一片燃烧的村庄,熟悉的青龙镇街道,父母林啸天和苏婉浑身浴血,正被数名黑衣人围攻,情况岌岌可危!父亲在嘶吼:“尘儿!快跑!”母亲则回头望来,眼中充满无尽的担忧与不舍……
画面栩栩如生,情感冲击无比真实!即便以林尘的心志,也不由心神剧震,几乎要脱口喊出!
“稳住!是幻象!”海瞎子厉喝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林尘耳边,同时猛地一拍舵轮,玄龟号微微一偏,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处突然从雾中凸出的尖锐礁石!
林尘猛地惊醒,冷汗浸湿后背。好厉害的幻象!竟能直击内心最脆弱之处!他连忙运转混沌灵力,固守灵台,将幻象强行压下。
然而,幻象并未结束。雾气再次变幻,这次出现的,竟是流云剑宗!山门破碎,尸横遍野,柳如烟倒在血泊中,云鹤真人被一名笼罩在幽冥煞气中的巨大魔影踩在脚下,那魔影赫然是幽冥尊者!他狂笑着:“混沌道体!本尊终于找到你了!你的宗门,因你而灭!”
画面惨烈,伴随着同门的惨叫和幽冥尊者的狞笑,冲击着林尘的心神!
“哼!区区幻象,也敢乱我道心!”林尘眼中混沌光芒爆射,低吼一声,“混沌归墟,万法不侵!”
识海中混沌青莲光芒大放,涤荡一切虚妄!眼前的惨烈景象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散!
几乎在幻象破碎的同一时间,玄龟号正前方的雾气骤然向两侧排开,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拨开,露出了一片诡异的清明水域。而在那水域中央,并非险礁,也非怪物,而是一座……美轮美奂、仙气缭绕的岛屿!
岛上琼楼玉宇,飞瀑流泉,奇花异草遍地,更有仙鹤翔空,灵猿献果。岛中心,一座完全由星辰宝玉筑成的宫殿熠熠生辉,殿门敞开,隐约可见其中宝光冲霄,道韵弥漫。一股令人心旷神怡、道境隐隐提升的玄妙气息扑面而来!
“仙缘!是上古仙府出世!”一个充满诱惑、直抵灵魂深处的宏大声音响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去探索,去占有这份天大的机缘!
旺财兴奋地朝着岛屿方向吠叫,海瞎子的独眼中也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光芒,呼吸急促,下意识就要转动舵轮冲过去!
“不对!”林尘心头警铃大作!混沌星钥传来剧烈的预警波动!这岛屿的气息虽然祥和,但其存在方式太过突兀,与周围迷雾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海老!醒醒!那是幻象!”林尘大喝,同时一道清心咒灵力打入海瞎子体内。
海瞎子身体一颤,眼中贪婪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骇然与后怕:“他娘的!是‘蜃楼仙府’!最顶级的幻象!差点着了道!”
然而,就在两人堪堪稳住心神的刹那,那“仙府”岛屿上空,异象再生!云雾汇聚,化作一张巨大无比、模糊不清的人脸。那人脸双眸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俯视着玄龟号,一股远超幽冥尊者、仿佛源自洪荒太古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混沌的气息……还有……星钥的波动……”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充满诱惑,而是带着一种漠视众生、如同神明审视蝼蚁般的冰冷与……好奇?
“有趣……末法时代,竟还有混沌道体出世,携星钥碎片而来……是为了寻找‘星陨仙舟’的遗骸吗?”
星陨仙舟?林尘心中巨震!这是父母和观星老人都曾追寻的目标!
那巨大脸庞似乎能看穿林尘所想,发出低沉的笑声:“不必找了……仙舟残骸,早已被本尊所得。其核心‘周天星斗大阵’的阵图,正在本尊手中。想要吗?来‘星骸古域’找本尊吧……前提是,你能穿过这片死亡海域,走到本尊面前……呵呵呵……”
笑声渐息,云雾脸庞缓缓消散,那座美轮美奂的仙府岛屿也如同泡影般破碎,仿佛从未出现。四周重新被迷魂雾气笼罩,唯有那冰冷的威压和话语,如同烙印般刻在林尘和海瞎子的脑海。
玄龟号上一片死寂。旺财夹着尾巴,瑟瑟发抖。海瞎子脸色惨白,握着舵轮的手微微颤抖,独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星……星骸古域……那是坠星海三大绝地之首!传说有上古星魔陨落,其残念化域,生灵勿近!刚才……刚才那是‘星骸尊者’的意念投影?!他竟然……还活着?!”
林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星骸尊者?星陨仙舟残骸?周天星斗大阵阵图?信息量太大!父母他们的目标,果然是星陨仙舟!而这位星骸尊者,似乎是比幽冥尊者更加古老恐怖的存在,而且……他对混沌道体和星钥似乎知之甚详!
“星骸古域在什么地方?”林尘沉声问道。
海瞎子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在……在碎星群岛更深处,接近坠星海核心区域……那地方,空间完全破碎,时间紊乱,还有星骸尊者麾下的‘星煞’巡逻,根本就是十死无生之地!小子,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去!那等存在,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林尘沉默不语,目光却更加坚定。父母失踪,幽冥为祸,线索都指向坠星海深处。如今又冒出个更神秘的星骸尊者,手握星陨仙舟阵图。这一切,绝非巧合。这星骸古域,恐怕是非去不可了。
“先抵达碎星群岛,与怒涛帮、星璇岛的船队汇合,见机行事。”林尘压下立刻前往星骸古域的冲动,冷静道。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并借助他人力量先探索相对安全的碎星群岛遗迹。
海瞎子见林尘心意已决,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专心驾船。
接下来的航程,两人更加小心谨慎。迷魂雾带终于被甩在身后,前方海域虽然依旧迷雾朦胧,但神识压制减轻了不少。根据海图显示,再有两三日航程,便可抵达碎星群岛外围。
这一日傍晚,玄龟号正在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航行,负责了望的旺财突然冲着右前方狂吠起来。林尘神识扫去,只见远处海面上,漂浮着大片木板碎屑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能量残余。
“有船队在这里遭遇了袭击!”海瞎子脸色凝重,驾船靠近。
残骸中,可以看到刻着浪涛纹章和星辰阵图的船板,正是怒涛帮和星璇岛的标志!一些破碎的尸体随波逐流,死状凄惨,似乎被某种巨力撕碎。
“是怒涛帮和星璇岛的先锋船!看这痕迹……不像是寻常海兽或风暴所为。”海瞎子检查着一块巨大的、边缘呈锯齿状的船壳碎片,上面残留着冰冷的星辰之力和一股暴虐的煞气。
林尘俯身,从水中捞起一截断裂的触手状残肢,非肉非木,质地如同灰色晶石,表面覆盖着细密鳞片,断口处散发着与星骸尊者意念同源的微弱气息。
“是‘星煞’!”海瞎子倒吸一口凉气,“星骸尊者麾下的巡逻怪物!它们竟然离开了星骸古域,跑到这么外围来袭击船队?!看来碎星群岛那边,真的出大事了!”
林尘握紧手中的星煞残肢,眼神锐利地望向迷雾深处。碎星群岛的遗迹探索,恐怕比预想中更加凶险。而星骸尊者的阴影,已然笼罩了这片海域。
前路,危机四伏。但林尘的征程,绝不会就此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