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回到自己的公寓，将身体扔进柔软的沙发里。裴姨的话还在他脑中回响。龙头棍，秘密账户，内鬼，外敌，联邦调查局……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只是其中一颗毫不起眼的棋子。但就是这颗棋子，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撬动了整个棋局。
这种感觉，很奇妙。既有身不由己的无力，又有一种掌控了隐秘信息的刺激。
他知道，经过这件事，自己和裴姨，和整个鸿兴社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从一个被庇护的租客，变成了一个有利用价值，甚至值得拉拢的合作者。
他正思考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门铃声再次响起。
文森起身，通过猫眼看去，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换上了一身运动装，显得青春活力的裴清。
他打开门。
“文森哥！”
裴清的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我妈都跟我说了！你简直太酷了！”
她一边说，一边自来熟地走进房间，好奇地打量着文森的住所。
“你现在可出名了！”裴清回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
“道上给你起了个外号，叫‘送货人’！专门指代那些能完成最不可能任务的顶级运输专家！”
送货人？文森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
“我妈说，你帮了鸿兴社一个忙，作为回报，她让我带你真正地‘逛一逛’这栋楼。”
裴清冲他眨了眨眼，“跟我来吧，送货人先生，让你见识一下110公寓真正的样子。”
在裴清的带领下，文森再次走出了房门。但这一次，他们没有乘坐电梯去楼下，而是走向了位于楼层尽头的消防通道。
裴清熟练地推开那扇厚重的防火门，里面并非向下的楼梯，而是一部毫不起眼的货运电梯。她在一旁的密码器上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我们去哪？”文森问道。
“地下。”裴清按下了b20的按钮，“地面上的110公寓，只是给外人看的。地面下的，才是它的心脏。”
电梯飞速下沉，数字不断跳动。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一股混杂着机油、香料和电子元件味道的热浪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文森也感到了一丝震撼。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下停车场或者储藏室，而是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城市。穹顶极高，无数粗大的管道和线缆如同巨蟒般盘踞在上方，各种语言的霓虹灯招牌闪烁着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一副赛博朋克城市的感觉。
人群熙熙攘攘，三教九流，各种肤色的人在这里穿行。狭窄的街道两旁，是一家家风格迥异的店铺。
“这里……”
“110号地下黑市，洛杉矶最大的灰色地带之一。”裴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只要你有钱，或者有足够价值的东西，你可以在这里买到或者卖掉任何东西。当然，除了某些禁忌品。”
她带着文森，开始在这座地下城市里穿行。
“看到那家‘分金阁’的招牌没？那是地面上那个分店的总店，这里才是他们处理大宗货物的真正地方。”裴清指着一家门口挂着古朴牌匾的店铺说。
接着，她又指向一家招牌是闪烁的蓝色电路板的店铺：
“‘奇点科技’，专门回收和出售各种尖端电子设备，从军用级的加密芯片，高端商业服务器到最新的无人机都有。你要是有什么不好出手的电子产品，可以拿到这里来，他们给的价格很公道。”
他们路过一家门口站着两个身材火爆女人的店铺，招牌上画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和一只机械手臂。
“‘维纳斯新生’，洛杉矶最好的地下整形和义体改造诊所。”裴清介绍道，“想换张脸，或者给自己装一双电子眼，来这里准没错。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文森一路走，一路观察。他发现，这里不仅有各种店铺，还有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一看就不好惹的“安保人员”在巡逻。整个黑市的秩序井然有序，显然被一股强大的势力牢牢掌控着。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几个穿着皮夹克，神情彪悍的男人。他们看到文森身边的裴清，立刻恭敬地停下脚步，微微鞠躬：“小姐。”
然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文森身上，那种审视的目光，瞬间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敬畏和好奇的复杂情绪。
“这位就是……‘李文森’先生吧？”其中一个领头的壮汉，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文森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昨天那二十多个“诱饵”中的一个。
“没错。”裴清点了点头。
壮汉立刻对着文森，郑重地抱了抱拳：
“送货人先生，昨天那手，真是绝了。我们这行，干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但从没见过您这么玩的。不费一枪一弹，就把联邦那帮条子和几个帮派的杂碎耍得团团转，兄弟们服气！”
“是啊，文森哥，我们都是干‘送货人’这行的，偷渡、潜入、硬闯，什么法子都用过，但像你这样，还是头一回见！”另一个人也附和道。
周围的其他几个“诱饵”也纷纷附和，言语间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重。
文森这才明白，原来“送货人”这个职业，在地下世界里，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实力和信誉。而他昨天的行动，虽然是借助了游戏系统的bUG，但在外人看来，却是一种神乎其技、无法理解的顶级潜入和伪装手段。
一夜之间，他从一个黑户，摇身一变成了这个地下世界里声名鹊起的顶级专家。
“以后有什么需要兄弟们跑腿的，您尽管开口。”那个壮汉递上一张名片，“我们这帮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路子熟，能打听事。”
文森接过名片，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他用实力换来的认可。
告别了那群热情的“送货人”同行，裴清带着他来到了黑市的最深处。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店铺也变得稀少，但每一家都戒备森严。
“这里是‘重工业区’。”裴清压低了声音，“买凶杀人，情报交易，还有……军火定制。”
她最终停在了一家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一扇厚重合金大门的店铺前。
“这里是鸿兴社直营的军火店，老板叫‘工匠’，洛杉矶最好的枪械改造大师。”
裴清带着他继续深入。最终，他们在一扇由整块合金打造，上面布满了复杂锁具的巨大闸门前停下。
“这里是‘铁砧工坊’，”裴清介绍道，“整个洛杉矶地下世界，超过一半的定制武器和改装军火，都出自这里。老板是个怪人，但手艺没得说。”
这才是文森最关心的地方。
他从《暗区》里带出来的东西，价值最高的，永远是那些经过深度改装的顶级枪械。
一个头发花白，但肌肉虬结，戴着护目镜的老人从工坊里走了出来。他看了裴清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文森身上。
“裴小姐。”他声音沙哑地打了个招呼，随即对文森说，“你就是那个‘送货人’？裴姨交代过了，你的东西，我们‘铁砧’可以帮忙处理。”
文森心中一喜。
然而，老人接下来的话，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珠宝、黄金、高科技配件，甚至是一些军用级的材料，只要不是脏得太过分，我们都能收。”老人顿了顿，眼神透过护目镜看着文森，“但是，枪械，我们不能收。”
“为什么？”文森皱起了眉。
“这是规矩。”老人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鸿兴社，和华雷斯帮有约定。117街区周边的军火生意，是胡安先生的地盘。我们不碰同道的生意。你是胡安的人，你的枪，应该卖给他。”
文森瞬间明白了。
裴姨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给他划定界限。她可以给他提供庇护，为他敞开鸿兴社的地下市场，但前提是，不能破坏既有的规矩。
而他和胡安的合作，就是规矩的一部分。
他知道，自己从游戏世界里带出的战利品，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枪械和军用装备。想要将这些东西的价值最大化，看来，胡安那条线，不仅不能断，还得想办法加深合作。
“我明白了。”文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老人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转身回了工坊。
裴清看着文森，吐了吐舌头：“别灰心嘛，‘送货人’先生，除了枪，其他东西在这里都能卖出好价钱的！走，我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文森内心一动，他记得“来生”地下室的保险柜里，有几块c4炸药，那东西太烫手，他没敢卖给胡安，但是这里应该可以收的下。
“别灰心嘛，‘送货人’先生，除了枪，其他东西在这里都能卖出好价钱的！走，我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裴清似乎看出了文森的心思，拉着他的胳膊，轻快地转身，朝着黑市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文森跟着她，内心确实在盘算。
“铁砧工坊”不收枪械，这意味着他最大的一笔财路被暂时堵上了。胡安那边虽然能出货，但价格肯定不如鸿兴社自家的渠道来得高，而且胡安的胃口有限，一次性吃不下太多高端货。
更重要的是，裴姨通过“工匠”传达的信息，是一种明确的界定。她认可了文森的能力，愿意将他纳入鸿兴社的体系，但同时也给他划下了一条红线——不要触碰其他势力的核心利益，尤其是军火。
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控制。
文森一边思索，一边打量着四周。他们离开喧嚣的商业区和戒备森严的重工业区，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道。这里的灯光不再是五光十色的霓虹，而是统一的明亮白光，空气中那股混杂的气味也淡了许多，取而代?????的是汗水和药油的味道。
巷道的尽头，是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建筑。它没有招牌，只有两扇古朴的对开木门，门上雕刻着龙虎图案。门口站着两名穿着黑色练功服的壮汉，他们的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
“这里是？”文森问道。
“‘龙虎堂’。”裴清的语气变得认真了许多，“我们鸿兴社的功夫道场。社团里最能打的一批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她带着文森走上前，门口的壮汉看到裴清，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但看向文森的目光中，依旧带着一丝审视。
走进大门，一个宽阔无比的练功大厅出现在眼前。地面铺着厚实的木地板，已经被磨得油光发亮。大厅里，数十名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正在捉对厮杀，拳脚碰撞发出的“砰砰”声不绝于耳。他们的打斗没有任何花哨的套路，招招都朝着人体的要害而去，充满了原始的暴力美学。
除了对练的人，还有人在练习器械。有人用手臂粗的铁棍抽打着轮胎，有人在练习蝴蝶刀，刀光闪烁，寒气逼人。整个大厅都弥漫着一股阳刚、血性、充满力量的气息。
“洛杉矶的地下世界，人人都玩枪。但为什么我们鸿兴社能在117街区站稳脚跟，连华雷斯那帮疯子都不敢轻易越界？”裴清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就是因为这个。”
她指着场中那些挥洒汗水的汉子：“枪手，花钱就能买到。但一个顶尖的格斗家，是钱买不来的。我们的叔父辈，当年就是靠着一双拳头，在这里打下了基业。这个传统，没有丢。”
文森安静地看着。他明白裴清的意思。枪固然很有用，但是很多地方，是不允许带枪进入的，这时格斗的作用就会被极大的放大，而且受过格斗训练的人，打好的基础在使用枪械时也是很有帮助的，从裴清的游戏号“兔子女武神”在游戏里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一个灵活机敏的枪手可以发挥出来作用到底有多么可怕。
他回想起在《暗区》里，有好几次，他都是在转角处和敌人脸贴脸，靠着反应速度和手枪的指向性射击才险之又险地活下来。如果那时候对方是个格斗高手，一个照面就能缴了他的械，他根本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
“我妈让我带你来，是想给你一个建议。”裴清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文森。
“她说，你很聪明，行动也很敏捷，是个天生的战士。但你的根基太弱了，所以太过依赖手里的工具。”裴清复述着裴姨的话，她的表情很严肃，
“她说，‘枪固然好用，但是自己的身体，才是最好的武器！’。这句话，也是我爷爷教我妈的。”
文森的心脏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