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把瓷瓶放进抽屉的瞬间,指尖一滑,从源珠空间里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暗红灰烬。这东西他本打算留着细查,可刚托在掌心,就察觉不对——灰烬表面泛着一层极细微的金属光泽,和昨夜那根银针刺入药桶时引动的青气完全不同。它更冷,更沉,像是死物里藏着某种活的感应。
他眯了眼,转身从铁架底层抽出一只密封玻璃皿。里面躺着半截黑虫,外壳如铸铁,关节处有暗绿色纹路,正是三天前劫车案现场从司机后颈抠出来的噬魂蛊残体。当时这玩意儿已经断成两截,但断口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没死透。
他用镊子夹起灰烬,轻轻按在蛊虫外壳上。
“滋——”
一声轻响,那层金属光泽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紧接着,灰烬边缘渗出一点微光,顺着蛊壳的纹路爬行,所过之处,绿纹迅速褪色,变得灰白酥脆。楚凌天立刻加力,灰烬压进裂缝,整条蛊虫“啪”地一声碎成几段,露出腹腔里一颗米粒大的卵状物。
他瞳孔一缩。
银针早就备在手边,可刚靠近虫卵,针尖就抖了一下。不是他手抖,是针自己震的。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针杆往上爬,直冲手腕。他猛地收手,识海里源珠“嗡”地一转,金光一闪,那股寒意瞬间被抽走,化作一缕白气吸入空间深处。
“有点邪门。”
他没再贸然动手,而是把虫卵连同碎壳一起装进另一个玻璃皿,封好。然后从空间里取出一小撮泥土——劫车现场带回来的,混着血迹和烧焦的沥青。这土他一直没丢,直觉告诉他,那蛊虫不是随便长出来的。
推开药室门,外头天刚蒙蒙亮。他没走正门,绕到后巷敲了三下墙角的铁皮门。门开了一条缝,墨尘子提着红泥炉站在里头,脸色比昨夜更差,眼底发青,像是没睡。
“有东西要你看看。”楚凌天把两个玻璃皿递过去。
墨尘子接过,一眼就盯住了虫卵。他没说话,转身把炉子搁在石桌上,掀开炉盖,一团幽蓝火焰跳了出来。他用铁钳夹起虫卵,悬在火上三寸,火焰立刻变了色,从蓝转绿,又从绿转黑。
“鬼灵教的活儿。”他声音压得极低,“这卵是用活人精血喂出来的,三十六个童男童女的魂魄打底,才能养出一只噬魂蛊。”
楚凌天盯着那团黑火:“你认得?”
“何止认得。”墨尘子冷笑,“二十年前,他们想炼一只母蛊,材料不够,就拿凡人界的孩子凑数。楚家……就是坏他们事的。”
楚凌天眼神一沉。
他没追问,而是抬起右臂,一把扯开衣领,露出肩头那道龙形胎记。纹路清晰,边缘泛着淡淡金光,像是活的一样。
墨尘子看见那印记,手一抖,铁钳差点掉进炉里。他盯着看了足足五秒,才缓缓抬头:“你……真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知道我姓楚。”楚凌天声音冷得像铁,“我也知道,有人拿我家人祭了邪阵。你说的鬼灵教,是不是当年灭我楚家的凶手之一?”
墨尘子沉默片刻,忽然伸手,从炉底摸出一块焦黑的石头。他用刀刮掉表层,露出内里暗红的岩心,又把那撮泥土倒进炉火。火焰猛地一跳,烧出一股腥臭味,岩心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纹路竟和虫卵外壳上的绿纹一模一样。
“这是鬼灵教祭坛的底土。”墨尘子低声道,“他们炼蛊,必须用特定地脉的土做引。而这土……”他指了指裂纹,“和你带来的泥土,同源。”
楚凌天盯着那块石头,脑子里闪过劫车现场的画面——司机后颈的虫口,沥青路上的血迹,还有那辆失控的货车撞进护栏时,车底掉落的一小撮黑泥。
“他们还在用这种土?”他问。
“不止。”墨尘子摇头,“祭坛没毁。只是被封了。二十年前你父亲带人炸了他们的主阵,可地脉没断。只要有人血浇进去,蛊虫就能重新爬出来。”
楚凌天没说话,手指一动,把虫卵残骸和那块焦石一起收进源珠空间。就在东西消失的刹那,他识海猛地一震。
源珠自动运转。
空间深处,那缕从虫卵逸散的黑气刚冒头,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拽住,狠狠扯进壁面符文阵中。符文一闪,黑气像被碾进磨盘,瞬间粉碎,化作一丝极淡的灵力反向注入楚凌天经脉。
他呼吸一滞。
这感觉……像是吃了颗低阶聚气丹,但更纯粹,更干净。没有杂质,也没有滞涩。
“这玩意儿……还能提纯邪气?”他心头一震。
墨尘子察觉他脸色变化:“怎么了?”
“没事。”楚凌天摇头,没说源珠的事,“我只想确认一点——鬼灵教现在有多少人?在哪?”
“我只知道他们在暗处。”墨尘子盯着他,“而且他们等的,就是你觉醒。你身上的龙气,是炼母蛊最好的引子。你越强,他们越想抓你。”
楚凌天冷笑:“那就让他们来。”
他转身就走,脚步沉稳。走到巷口时,忽然停下。
“你当年为什么逃?”他背对着墨尘子,“你说你带着天火鼎逃出楚家,为了保我父亲的遗物。可你为什么不找人报仇?”
墨尘子沉默了很久。
“因为……”他声音沙哑,“我试过。可我刚动手,就被种了蛊。这炉子里的火,是靠我自己的血养的。每烧一次,就等于割一次魂。我不敢大动干戈,怕一动手,整个人就变成他们的傀儡。”
楚凌天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了。
回到医馆,他直接进了地下室。药桶已经清空,聚灵阵还在微微发亮。他盘膝坐下,神识沉入源珠空间。角落里,那块焦石静静躺着,表面裂纹还在缓缓蠕动,像是活的一样。他盯着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把昨夜剩下的药渣灰烬也放了进去。
灰烬一碰焦石,两者立刻产生反应。焦石表面的裂纹迅速闭合,灰烬则开始发烫,边缘泛起红光。楚凌天立刻察觉到,空间壁面的符文阵在加速流转,像是在吸收某种能量。
他没动,就这么看着。
十分钟后,灰烬“啪”地一声裂开,露出内里一颗芝麻大的晶粒。通体暗红,却散发着一股极纯的火灵气。
他用神识一碰,源珠猛地一震,晶粒瞬间被吸入空间核心,化作一股暖流冲进丹田。
纳气八层的瓶颈,又松了一丝。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这灰烬不仅能破邪,还能提纯邪物精华?”
他正要收神,忽然发现空间深处多了点东西——那缕被碾碎的黑气没完全消散,残余的一丝沉在底部,正缓缓凝聚,形成一个极小的黑点。他试着用神识靠近,黑点突然一跳,像活物般缩进壁缝。
楚凌天眯了眼。
他没再逼,而是把玻璃皿里的虫壳碎片也放了进去。刚一进入,那黑点又动了,迅速贴上虫壳,像是在吸收什么。
“它在吃残渣?”
他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什么。从空间里取出一枚银针,指尖一划,滴了滴血在针尖。然后,他把针缓缓推向那个黑点。
黑点剧烈震颤,猛地弹开,躲到空间另一侧。
楚凌天笑了。
“怕血?还是怕我的血?”
他收回针,正要闭眼调息,忽然察觉识海一阵刺痛。源珠金光一闪,自动护主。他神识一扫,发现那黑点不知何时已贴到空间壁面,正缓缓渗入一道符文裂缝。
他立刻运转《升龙诀》,龙气灌入神魂,强行将黑点逼出。可就在它被逼出来的瞬间,一道极细的神识波动闪过——
不是语言,也不是声音,而是一幅画面:一座地下祭坛,三百具童尸摆成环形,中央一根石柱上绑着个男人,满脸是血,却还在笑。
楚凌天猛地睁眼,呼吸一沉。
那男人的脸,和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一缕龙气,直接打入源珠空间。金光炸开,那黑点瞬间被碾成虚无。
空间恢复平静。
他坐在原地,没动。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父亲……到底是谁杀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