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查自己的身世，杨老太太已经帮我打问出一点眉目。”
周黎晓抿唇，目光清明透出几分坚定，“作为交换，我愿意出席杨红英的婚礼，帮她们演这场家庭和睦的戏。”
“...等杨家跟村书记成了亲家，杨老太就能说动村书记，帮我查身世。”
贺骏山听完缄默一瞬。
忆起之前看周黎晓的政审档案时，里面是提到，她是下沟村周姓农户家的养女，亲生父母身份不详。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我更应该陪你走一趟。”
周黎晓眼睫轻眨看着他。
“论调查人，我的人脉绝对比村委会书记好用，这趟去就多搜集点线索，回来后我找人帮你查。”
视线在周黎晓眉眼间流转一番，贺骏山淡淡勾了下唇：
“你就把心思都放在应付高考上，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周黎晓幽黑瞳间泛起细碎微光，贺骏山被路灯镀了层光的身形轮廓印入她瞳孔里，微微颤动。
“谢谢你。”
她没再叫‘贺骏山’，也没再称呼‘贺团长’。
贺骏山黑眸微深，心头升起微妙情绪。
*
周黎晓是临时工，偶尔有事请几天假，只需要胡师傅批准就行。
第二天一早，她就背着不算沉的行李袋一走出军区大院儿，就在街道斜对面的站牌下，看到早就等在那儿的贺骏山。
两人站到一起，中间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谁都没跟谁讲话。
就连坐上公交车，都是前后座分开的，从始至终都不像是一路人。
直到进了车站大厅，周黎晓肩上坠着的分量突然一轻。
她侧头看，发现自己的行李袋已经被贺骏山拎过去。
他一只手拎着两只行李袋，一只手握着两张车票，正垂眼细看，又抬眸扫了眼大厅一侧挂着的表盘。
“还有四十分钟才上车，要不要吃点东西？”
周黎晓收回视线，“我带了苏麻油饼，路上吃。”
路上光坐车就要两天，总得备点面食裹腹，这样也省的在火车上买吃的，贵就算了还吃不好。
周黎晓都有经验了。
“我饭量大。”贺骏山看她一眼，接着说，“你去候车室坐着等，我到外面小卖部，去买点东西来。”
不等周黎晓说话，他拎着行李袋大步朝候车室走去。
周黎晓只好跟上。
人家自己买自己路上要吃的，她当然不好多管，只得坐在候车室里看着行李。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
火车站检票口的秩序员都开始拿着大喇叭吆喝检票了，还不见贺骏山回来。
周黎晓只得拖着两个行李袋，一边排队检票，一边不时朝进站口那边张望。
眼看就要轮到她了，正心急如焚，总算看到那抹熟悉的松枝绿色军装身影。
“诶！贺骏山！”
周黎晓生怕他找不着自己，又赶着时间怕错过上车，被迫跟着人流一边往前挪动，一边扯开嗓子喊他名字。
“这儿！我在这儿！快！”
茫茫人海，检票长龙。
贺骏山扫视一眼，瞬间锁定周黎晓的位置，于是背着肩上多出来的双肩背包，健步如飞地朝她走过来。
“行李给我！”
他伸手越过围栏，一把攥住行李袋，嘴里语气镇定安排道：
“你先上车找位置，我后面就跟上来。”
“我拿吧，我都排到这儿了！”周黎晓看向旁边维持秩序的车站卫兵，“同志！同志麻烦你能不能让他先进来，我们俩是一起的！”
贺骏山嘴皮子动了动，下意识想说‘不能扰乱秩序’，但看了眼周黎晓目光殷切主动询问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倒是卫兵打量了俩人一眼，大概是见贺骏山穿一身军装，肩章上的级别也不低，态度十分良好的开了后门儿。
“可以，这位团长同志，您从这儿插进来吧。”又朝后面的人吆喝，“喂！后面的往后排，都让一让，让这位军官同志跟他太太站一起！”
周黎晓眼睛睁大，“不是，我们不是夫...”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贺骏山手撑着围栏长腿一跨噌地翻了进来，用高大身躯将她挡在身前，还十分谦逊礼貌地朝被插队的几个人道谢。
“感谢，谢谢诸位通融！”
后面几个人见他军装笔挺，身形高大，一看就不好惹，也就纷纷点头没有吭声。
“现在别解释。”
贺骏山转过头，趁乱在周黎晓耳边低语提醒，“解释不清，别人只会更误会我们的关系，出门在外少说多看。”
周黎晓抬眸瞥他一眼，只好把解释的话都咽了回去。
说的也没错，如果不是夫妻，孤男寡女为什么一起坐车？搞麻烦了被审问，实在没必要。
见她听进劝，贺骏山眸底掠过丝笑，默默从周黎晓手里接过两人的行李。
好不容易剪完票，又被人流挤着登上车厢。
身形高大的人这时候就展现出了体格优势，最起码周黎晓走在他前头，没有像上次独自坐火车过来南城一样，被人挤成肉饼。
对着车票找到座位，等放下行李安顿好，周黎晓靠着窗边长舒口气。
火车‘呜呜’鸣笛，呼哧呼哧慢慢运行起来。
贺骏山从双肩背包里翻出不锈钢水杯，“我去接杯热水，你坐这儿别乱跑。”
看着他离开座位的背影，周黎晓满怀无语，心想，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还会在人挤人的车厢里乱跑？
一转眼，就对上对座大姐笑眯眯打量的目光。
“妹子，回老家过年？”
周黎晓回以笑颜，“探亲。”
“哎哟，这当兵的申请个假不容易吧？这会儿可还不到年根儿呢，一年就回去这么一趟，咋不晚一个月再回啊？”
这句看似闲聊的话，属实就有点多管闲事儿了。
周黎晓敛了敛笑，“那我就不清楚了，部队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办呗。”
那大姐翻出一包南瓜子，听言扫了眼周黎晓，带笑的胖脸顿时看起来有点油腻。
“啧啧啧，一看你就是个省心的，这出门儿在外，都你男人给包办张罗的吧？”
周黎晓张口想说，‘他不是我男人’，不过话一到嘴边儿，先头贺骏山提醒她解释不清更惹人误会的话就浮现在脑子里。
她张了张嘴，把话咽回去，撇开眼看向车窗外，不想再聊。
那大姐却是个爱唠嗑的，分毫没看出周黎晓脸色不对，一边儿嗑瓜子儿还一边自说自话
“要么就说，找男人还是得找当兵的，既爷们儿又疼媳妇儿，那是真有担当！”
“不像我家那个死老赖，啥都干不好，没了老娘啊，俩娃跟着他都得活活饿死！”
“诶哟，这人跟人不同命啊。”
没说两句，这就酸上了。
那大姐嗑着瓜子儿，眼珠子在周黎晓脸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呸地吐出瓜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