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着贺小军褪下裤子，露出被揍到红肿的小屁股。
周黎晓嘴角隐隐抽搐，忍着笑连忙把孩子裤子提好。
她轻咳一声，“小军啊，爸爸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还以为这小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合着是爸爸教育儿子，这她可管不了。
“有原因。”贺小军扁着嘴点头，抽噎着说，“我喜欢周阿姨，想让周阿姨做我妈妈，爸爸就打我~”
“.....啊？”
周黎晓尬住。
“周阿姨，你做我妈妈吧。”
贺小军一边哭一边说，还扯住她袖子轻轻摇晃，“求求你了周阿姨，小军很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做我妈妈，以后我就不要爸爸管了。”
“呃，小军...”
“周阿姨你答应我好不好？”
贺小军用力挤了挤眼睛，泪珠子可怜巴巴从眼角挤出来，“爸爸好凶，动不动就打我，教训我，我不要爸爸了，我要妈妈！”
“咳...”
周黎晓尴尬极了，生怕别人听见，连忙伸手捂住他口无遮拦的嘴，警惕地扫了眼门外。
她轻声哄道，“别哭了，也别再乱说话，让人听见会乱想，传到你爸爸耳朵里，他也会生气的！”
贺小军湿濡的眼睫毛眨巴眨巴，眼泪汪汪点了点头。
周黎晓打量他一眼，对上孩子含泪清澈的注视，十分不自在地松开手，然后站起身牵住他。
“小军乖，不哭了，周阿姨先送你回家，啊。”
“周阿姨，我...”
“阿姨还有很多事要忙，你不能在这儿待着。”
周黎晓不敢听他要说什么，牵着他径直朝外走，一路把人带出院子。
贺小军跟着她朝前走，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地开口。
“周阿姨，你是不是，也不愿意.....”做我妈妈？
周黎晓唇瓣浅抿，牵着他的手无意识握紧，当没听见这句话。
贺小军眼神黯然失落，“周阿姨，你也...不喜欢我么？”
周黎晓蹙了下眉，立住脚低头看他，看小孩儿垂头丧气一脸难过，她略有点于心不忍。
“小军。”
周黎晓叹了口气，前后看了看，没什么人，这才蹲下扶住贺小军肩膀。
“阿姨没有不喜欢你，就算阿姨不是你妈妈，以后能帮你的地方，也会尽力帮你的，明白吗？”
贺小军低着头，喃喃说：
“我想要妈妈，小军想拥有的妈妈，就像周阿姨一样。”
除了周阿姨，其他小朋友的妈妈，都不会这样关心他，还温柔地蹲在地上同他讲话。
“他们都骂我是野种，笑话我没有妈妈，不跟我一起玩儿。”
“小军怎么会没有妈妈？小军的妈妈只是.....”周黎晓安慰的话噎住。
贺小军的妈妈应该是不在了。
自己不该这样说，小孩儿对死亡还没有概念，知道了，恐怕...只会更难过。
“我就是没有妈妈。”
贺小军抬起头，眼里写满难过。
“以前的阿姨都说过，爸爸从来没有结过婚，我不是他亲生的，我只会拖累他娶不到媳妇儿。”
童言无忌。
周黎晓听完却惊了下。
贺小军，不是贺团长亲生的？
“什么？什么阿姨这样说？她一定是瞎说的！”
周黎晓蹙眉，抚了抚他小脸柔声哄道，“小军别信那些胡话，你就是爸爸亲生的。”
“那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妈妈？”
“也许...你妈妈她...”
“死了吗？”贺小军问。
周黎晓表情僵了僵。
不等她说什么，贺小军就摇摇头：
“就算妈妈死了，爸爸也应该告诉我，我是她的儿子，应该给她上炷香对不对？他从不说那个人，因为她根本不存在。”
“我问过其他叔叔们，他们都不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提那个人。”
“周阿姨你相信我，我爸爸没有娶过媳妇儿，他替别人养大我，我爸爸很好的.....”
好么，他开始推销自己爸爸了。
周黎晓硬着头皮扯了下嘴角，“小军，我没法儿做你...”
“小周？”
斜后方插进来一道音质粗厚的男声，语气饱含惊讶。
周黎晓遁声回头，就看到采购部的陈班长，正拿着登记本朝这边走过来。
对上她视线，陈鸣笑了笑，看了眼贺小军。
“这是，贺团长的儿子吧？他怎么在这儿，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
周黎晓站起身，笑意自然问道，“陈班长，你过来找胡师傅？”
她避而不答，陈鸣憨厚一笑，也没再追问。
“对，我找胡师傅，登记一下明天要采买的食材。”
他说着不动声色扫了眼贺小军，又随口问：
“哦，对了，你上次说要买书，正好也一并告诉我吧。”
“明天一早我们进城采购，我告诉我妹子一声，等书到了让她给你留着，到时候我替你捎上。”
周黎晓感激地笑笑，“好，那谢谢陈班长了，那个书我已经写在纸条上，交给胡师傅了。他在里头呢，您直接进去吧。”
陈鸣含笑点点头，又看了眼贺小军，没再说什么，自己先进去了。
贺小军牵着周黎晓的手立在原地，安静目送陈鸣的背影走远，才抬头跟周黎晓说。
“我知道他，采购部的陈班长，对不对？”
周黎晓挑眉笑睨他，“你认识的人还不少。”
贺小军抿住嘴，没接这话，只突然岔开话题。
“周阿姨你还送我么？你忙的话，我自己回去也可以。”
周黎晓略一迟疑，“...那你自己小心，千万别再乱跑了，知道吗？”
贺小军点点头，“嗯！”
不等周黎晓再叮嘱什么，他撒腿就跑了。
周黎晓立在原地目送那道跑远的小小身影，不禁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看着年纪不大，倒是知道的不少.....”
想到贺小军刚才那些话，虽然幼稚，但心思却也是有点匪夷所思。
看来自己往后，也得注意一点，不能再过于亲近他。
至于他爸爸妈妈，到底怎么个事儿？
...自己还是不乱打听为妙。
打定主意，周黎晓敛起心思，转身回了食堂后厨。
*
后面忙起来，她也没心思再琢磨贺小军这段插曲。
直到天色暗沉，又一天的工作结束。
周黎晓走在回宿舍必经的林荫路上，突然被人叫住。
“周同志。”
身后冒出来的这道声音，音质低沉如闷雷，十分熟悉。
周黎晓立住脚，背脊不自觉绷紧，缓缓回过神。
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形，立在唯一一盏不见光的路灯下，半个身子都隐在幽暗树荫里，像个无声无息的鬼魅般吓人。
她咽了下口水，莫名紧张攥住裤缝。
“...是，您，这么晚，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