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八分钟后,发送成功。他没有等回信,直接断开连接,将设备锁进抽屉。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默发来的消息:“对方已读,未回复。”
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一条缝。夜色里的城市灯火依旧明亮,远处一栋写字楼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拿起外套,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见面地点定了,城西旧档案馆中转站,明天下午三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真要去?”
“他只愿意线下交接信息。”
“那你不能一个人去。”
“我不带人进去,但你们得在外围守着。”
老陈叹了口气,“我跟陈默说一声,让他查查那地方最近有没有信号异常。”
第二天中午,林远提前两小时出发。车停在两条街外,他步行穿过几条老旧巷道,沿途观察是否有监控探头或可疑车辆。旧档案馆建于九十年代,十年前因系统升级被废弃,如今外墙斑驳,铁门锈蚀,门口堆着几袋不知谁丢弃的装修垃圾。
他绕到后侧小门,门锁已被撬开,虚掩着。推门进去,里面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的小屋,水泥地面裂了缝,墙角堆着几个空纸箱。他从包里取出录音笔,检查电量后放在内侧口袋,又确认手机处于飞行模式。
两点五十八分,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远没动,也没出声。
门被推开一道缝,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走进来,戴着帽子和口罩,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布袋。他环顾一圈,目光落在林远身上,低声问:“你是林远?”
“是我。”
“只有你一个人?”
“外面有人,但他们不会进来。”
对方点头,把布袋放在桌上,拉开拉链,露出一台小型投影仪和一张Sd卡。“先看这个。”
林远没碰,而是从包里拿出两张复印件,铺在桌面上。一张是父亲手写时间线的局部放大图,另一张是当年调解书封面的扫描件,边缘有磨损痕迹。
“我想确认一件事。”他说,“标签上的‘存阅’二字,墨迹有没有右斜拖尾?”
那人顿了顿,“有,笔尖带出了细长的尾迹。”
“文件夹内侧左上角,是不是有一道圆弧形划痕?”
“是圆珠笔留下的,翻页时不小心蹭到的。”
林远盯着他的眼睛,“你是谁经手过这份文件?”
“我是当时移交登记的助理员。”他声音低沉,“后来调去了郊区法院,再没回过原岗位。”
林远没立刻回应。他低头对照复印件,那道划痕的位置和形状与父亲批注完全一致。他收起纸张,抬头问:“你能提供什么?”
“三个代号,两段通话摘要,一个资金流转节点。”
“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因为我知道,再不说,就没人能查下去了。”
林远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复印件,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我父亲十年前查到的最后一份线索。”
对方眼神微动。
“我不告诉你它是什么内容,”林远说,“但我愿意让你看到它的存在。”
那人沉默许久,终于伸手将Sd卡推过来。“这里面的东西不完整,但都是真的。你打开就知道。”
林远没接,“你说的合作,具体要什么?”
“我需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一旦暴露,我会消失。”
“怎么联系?”
“不用联系。如果你查到了新东西,把它放进西城区图书馆三楼东侧第三个还书箱,书脊朝外放一本《民事诉讼法案例汇编》。我会知道。”
“如果我不放呢?”
“那我们就到此为止。”
林远看着那张Sd卡,缓缓伸手拿过,放进密封袋。
“还有件事。”那人忽然开口,“你父亲当年查案时,曾在一份会议纪要背面写过一句话——‘程序合规,不代表结果正当’。这句话后来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
林远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是父亲的习惯,也是他从未对外人提起过的细节。
他抬头,“你还记得字迹颜色吗?”
“蓝黑墨水,偏淡,像是用了很久的钢笔。”
林远没再问。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确实碰过那些文件。
“我可以开始查。”他说,“但不会轻易冒险。”
“我不指望你信任我。”那人站起身,“只希望你别停下。”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很轻,没发出太大声响。
林远站在原地,等了三分钟才收拾东西出门。老陈在巷口等着,见他出来,迎上前问:“怎么样?”
“拿到了一点东西。”
“他真是当年的经手人?”
“至少知道不该知道的细节。”
陈默从一辆面包车上下来,手里拿着检测仪。“周围没有信号追踪痕迹,应该是干净的。”
“先回去。”林远握紧装着Sd卡的袋子,“找个断网的地方看。”
他们回到律所地下资料室。这里原本是存放旧卷宗的仓库,后来改造成临时档案间,墙厚,无无线信号穿透。林远将设备逐一检查后,插入读卡器。
屏幕亮起,文件夹名为“xJ-087”。
里面有三份加密文档。他输入密码,第一份是通话记录摘要,提及两个代号:“L先生”负责法务协调,“F主任”掌控财务审批,“联络组7号”处理外部关系对接。第二份是一张资金流向图,显示一笔三百万元通过三家空壳公司中转,最终汇入某基金会账户。第三份只有半页纸,写着一段话:“最后一次会议在恒正所七楼小会议室,未登记,参与者三人,议题:林建国案后续处置方案。”
林远盯着最后这一行字,呼吸略微放缓。
他抬头看向墙上贴满的时间线,那个被红笔圈住的编号,此刻仿佛有了重量。
陈默站在门口,“要不要通知周主任?”
“先不急。”林远合上电脑,“这些信息还得验证。”
老陈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你爸当年就是这么一步步走的。”
“所以我也得一步一步来。”
他把Sd卡重新封存,放进保险柜。转身时,看见桌上那份父亲的复印件还摊开着,边角微微卷起。
他伸手抚平,指尖停在那一行铅笔标注上:“xJ-087?”
门外传来电梯启动的声音,接着是脚步由远及近。
林远抬眼望向门口,门把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