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车停在第三个路口的斜对面，熄了火。深灰色轿车还停在原地，车窗映着远处厂区的冷光。他盯着那角蓝色文件夹，没有动。驾驶座的男人依旧低头看表，右手插在口袋里，姿势没变过。
一分钟过去，男人抬起了头，视线扫向这边。林远立刻偏过脸，假装在翻包。等再抬头时，那辆车已经开走了，尾灯消失在拐角。
他没发动引擎，而是从座椅下方取出胶带，撕下U盘和SIm卡，放进随身包的夹层。接着摸出一支笔，在地图边缘写下“七点五十八分，出现，停留六分钟”。然后收好地图，推门下车。
风比刚才大了些，吹得路边塑料袋贴着墙根打转。他沿着围墙走了一段，找到一处排水口，铁栅栏锈得厉害，缝隙足够钻人。他蹲下身，用绝缘钳剪断两根横条，动作很轻。完成之后，把钳子别进腰带，侧身挤了进去。
外面是荒地，里面是工业区东侧的废弃车间。地面坑洼，踩上去有积水声。他贴着墙走，绕过一堆报废的金属架，前方出现一排低矮厂房。按照草图，h-7交接点在三号库房后方，靠近污水渠出口的位置。
他掏出铅笔，在袖口写了个“九点十二”，又停下听动静。远处传来脚步声，两组人交替走动，间隔约三十秒。他靠着墙，等第一队过去后，迅速穿过空地，翻进一间半塌的配电室。
屋内有张破桌，他坐下来，从包里拿出老陈给的工作服。深蓝工装，肩线偏宽，但能穿。他换上，把旧衣服塞进包，又将通行证复印件用胶布贴在衣领内侧。做完这些，才继续往外走。
接近九点半，他抵达三号库房东侧。草图上的通风管道在墙体高处，离地两米左右，外罩一层细铁丝网。他仰头看了会儿，掏出钳子，轻轻剪开一个口子。铁丝断裂的声音很小，像指甲划过玻璃。
他没急着爬进去，而是退到墙角，趴在地上。电线杆顶端的摄像头正缓慢转动，每三分钟停顿一次，每次停十二秒。他数了两次，确认节奏稳定。下一次盲区还有两分钟。
就在这时，巡逻的脚步声近了。不是一组，是两组交叉路线。他缩进墙缝，背贴着冰冷的水泥，手慢慢移向录音笔开关。咔哒一声，设备断电。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人说：“东区昨天有人动过栅栏。”另一人答：“监控没拍到脸，可能是流浪汉。”说话间，手电光扫过墙面，停在铁丝网缺口上。
“这儿。”那人走近两步。
林远屏住呼吸，手指抠住地面裂缝。他的位置在死角，但如果对方绕过来检查，立刻会被发现。
“算了，明天让维修班焊一下。”先前提话的人说，“反正h-7今晚没人来。”
“真有必要这么严？”另一人问。
“上面说了，上次五金店的事就是漏了边角料，结果被人顺藤摸瓜。现在那个林什么的在查，不能出事。”
“他能查到哪儿去？连人都进不来。”
“别小看这小子。他爸当年差点掀桌子，要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两人继续往前走，脚步渐远。
林远仍没动。直到巡逻声彻底消失，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额头全是汗。他抬起手腕，距离下一个摄像头盲区还有四十秒。
他站起身，借着墙边堆叠的木箱爬上通风口。铁丝网已被剪开，他伸手探了探，里面没有触发线。管道倾斜向下，宽度勉强容身。他没进去，只是往里照了下手电，看清前两米的结构后便收回光。
此时摄像头刚好转入盲区。他迅速从包里取出铅笔和一小块纸片，写下“九点四十七，巡视频率双线交叉，盲区间隔三分钟”。又在背面画了个简图，标出巡逻路线交汇点。
刚收起纸片，远处突然传来发动机响动。一辆皮卡从主干道驶来，车顶装着探照灯，速度不快，像是例行巡查。他立刻关掉手电，缩回配电室方向。
皮卡停在三号库房门口，车灯扫过墙面和地面。两名穿制服的保安下车，一人拿着手持仪，对着四周扫描。林远认得那种设备，能测温差和微弱电磁信号。
他摸了摸衣领，录音笔还在，但早已断电。只要不动，金属外壳不会反射热源。
保安绕到通风口附近，举起仪器对准铁丝网。屏幕闪了一下，其中一人皱眉，“这儿温度不对，刚有人碰过。”
“风吹的吧。”另一人说，“铁皮散热快。”
“也可能是老鼠。”
他们没多留，上车离开。
林远等到皮卡驶远，才重新移动。他不再靠近通风口，而是转向仓库后方。那里有条窄道，通向一座封闭式变电站。草图上没标这个建筑，但它正好位于h-7交接点与主岗哨之间，可能是监控死角。
他贴着墙根前行，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铁板，发出轻微响声。他立刻蹲下，等了几秒。周围没反应。
继续前进十米，他发现变电站外墙有个检修口，盖板虚掩着。拉开一看，里面有电缆通道，通往地下。他犹豫片刻，没进去，只记下位置。
回到配电室，他摊开地图，在三个关键点做了标记：巡逻交汇区、摄像头盲区周期、变电站检修口。又在空白处写下“h-7外围布防以人为主，技防为辅；夜间巡查密度高，但依赖固定路线”。
这时，手表指向十点零五分。他合上地图，靠墙坐下，从包里取出水壶喝了一口。喉咙发干，心跳仍未完全平复。
他知道不能再等。原计划是观察一晚，摸清规律后再行动。但现在，对方已经提到他的名字，说明他的调查已被察觉。如果继续按部就班，下次可能连入口都找不到。
他重新检查装备：钳子、铅笔、地图、断电的录音笔、备用电池。所有电子设备均已关闭。他把包藏进配电室的天花板夹层，只留下钳子和地图随身携带。
站起来时，袖口蹭到了墙灰，留下一道黑印。他没擦，只是拉了拉衣领，确认通行证还在。
十点十三分，摄像头进入新一轮盲区。他走出配电室，贴着墙向变电站移动。只要穿过这条通道，就能绕到h-7背后，看清其后门进出情况。
他刚走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有金属碰撞声。回头一看，检修口的盖板被风吹开了，正在晃动。
他停下脚步。
几秒后，通道深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确实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