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指尖还沾着那道血符的残迹，手腕一沉，药杵碎片几乎脱手。寒隼额头的印记正在消退，裴玉容的幻影却越来越清晰，像一层膜贴在光翼表面。他咬破舌尖，靠痛感撑住意识，右手再次蘸血，在空中划出第三笔。
就在这时，密室后墙轰然炸开。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一道橙色身影冲了进来，左臂上的青囊门图腾在昏光下泛着暗青。周嫂一脚踹开焦黑的药柜，弯腰掀开地板暗板，露出一条幽深潮湿的河道。水流声从下方传来，带着腐土和铁锈的味道。
“没时间了。”她说，“再不走，整条街都会被毒雾吞了。”
齐砚生没动。他还记得上一次见周嫂，她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笑得像个粗嗓门的保洁员。可现在她的眼神不一样，像烧到底的炭，只剩最后一点火。
“你怎么知道这里？”
“我埋过炸药。”周嫂低头看他，“二十年前，你爹娘就是从这条路逃的。后来我把它改成了逃生道，就等着今天。”
寒隼突然抽搐了一下，嘴角又溢出血。那血滴在地上，迅速腐蚀出一个小坑。齐砚生立刻蹲下，用丝线把寒隼绑在自己背上。他的护腕已经破损，旧疤裸露，经脉逆行的灼热感顺着手臂往上爬。
周嫂跳进暗河，水没到膝盖。她回头催促：“快！裂缝里的东西会追上来，它们不怕死。”
齐砚生深吸一口气，背着寒隼踏入激流。水流冰冷刺骨，瞬间裹住双腿。他一手扶住岩壁，一手紧握药杵碎片，跟着周嫂往深处走。身后传来巨响，药铺彻底塌陷，碎石封死了入口。
河道狭窄，头顶岩壁低垂，偶尔有钟乳石擦过肩膀。水流越来越急，方向不断变化，像是被人刻意设计成迷宫。寒隼的呼吸断断续续，体温高得吓人。齐砚生能感觉到他的光翼在背后忽明忽暗，像随时会熄灭的灯。
走到一处拐角，寒隼突然剧烈抽搐。他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背部光翼边缘浮现出一行红纹——细小的符号，排列成环状，像某种坐标标记。
齐砚生立刻停下。他知道这是血棘组织的烙印，是远程追踪的信号源。不能再拖了。
他摸出最后一根完好的银针，刺入寒隼百会穴。双眼泛起青光，古瞳开启，视野直接探入寒隼识海。
画面扭曲，数据流翻滚。几秒后，景象稳定下来。
一间地下基地，三十七口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舱内都悬浮着未发育完全的胚胎，脑部插着芯片，编号与寒隼记忆中的孤儿院一致。中央站着一个女人，穿实验服，戴金丝眼镜，正轻抚舱体。
裴玉容。
她低声说：“容器即将苏醒，只待主魂归位。”
画面一闪，又出现另一幕——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孩子，编号37。推担架的是个年轻女人，左臂有青囊门图腾。那是周嫂。
齐砚生猛地抽回银针，眼前发黑。他差点站不稳，靠岩壁撑住身体。原来这些人不是随机选的。他们是当年青囊门眼皮底下消失的孩子。而寒隼，是最后一个活着的初代体。
“你知道他们在哪？”他抬头问周嫂。
周嫂没回头，声音很冷：“我知道。但他们也在等我们。”
“什么？”
“别切断信号。”周嫂转过身，盯着他，“让他们以为我们在逃。实际上，我们是去杀进去的。”
齐砚生愣住。他以为周嫂是来救人的，可她眼里没有慌乱，只有决绝。
“你早就计划好了？”
“二十年前我就埋好了炸药。”周嫂从怀里掏出一枚老旧怀表，金属外壳布满划痕，“只要按下按钮，整条暗河都会炸。水流会把我们冲过去，他们来不及反应。”
“你会死。”
“我活够了。”周嫂笑了笑，“但我得确保你们能进去。”
寒隼又咳了一声，黑血顺着齐砚生的衣领流下。那血带着艾草香，像沈清梧留下的味道。齐砚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
“走。”他说，“带路。”
三人继续顺流而下。水流速度加快，前方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岩壁开始出现金属支架，管道交错，显然是人工改造过的区域。空气里多了股化学药剂的味道，混着血腥。
突然，前方水域剧烈震荡。
轰——
一声巨响，整条暗河像被点燃。水浪冲天而起，冲击波席卷而来。周嫂在最后一刻将怀表按在岩壁机关上，手指按下按钮。她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声音被爆炸吞没。
火光映亮她的脸，也映亮她左臂的图腾。
下一秒，气浪袭来，三人被巨浪吞没。
齐砚生死死抱住寒隼，药杵碎片卡在指缝间。水流疯狂旋转，把他往深处拉。耳中全是轰鸣，分不清方向。他只能感觉到寒隼的体温在下降，光翼的微光还在闪烁。
坐标印记没有消失。
它还在发光。
水流越来越快，像一条通往地底的咽喉。远处出现微弱红光，一闪一灭，像是某种信号灯。金属管道的声音更清晰了，还有低频震动，像是机器在启动。
他知道，他们正在被送进去。
不是逃亡。
是突袭。
寒隼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指尖勾住齐砚生的衣角。他的眼睛没睁，但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两个字：
“……东南。”
齐砚生记住了。
他调整姿势，让背部迎向水流，尽量减少冲击。药杵碎片割破掌心，血混进水中。他不管，只盯着前方的红光。
越来越近。
岩壁开始出现监控摄像头，锈迹斑斑，镜头朝下。再往前，是一道合金闸门，半开着，边缘有烧灼痕迹。应该是爆炸震坏的。
水流穿过闸门，进入一条更宽的隧道。两侧有应急灯，闪着暗红。空气中漂浮着淡黄色雾气，碰到皮肤会有轻微刺痛。
毒雾。
齐砚生屏住呼吸，把寒隼的脸压进自己肩窝。他知道这种雾，能激活畸变因子，普通人吸入三秒就会失控。但他不能停。
隧道尽头是一扇圆形金属门，上面印着血棘组织的标志——一条缠绕银针的蛇。
门缝里透出蓝光。
水流带着他们直冲过去。
齐砚生抬起右手，药杵碎片对准门缝。
就在即将撞上的瞬间，寒隼的光翼突然亮了一下。
那道红纹坐标，指向门后某个位置。
齐砚生认准方向，手臂用力，将碎片狠狠插入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