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在货轮残骸外盘旋，林蔚然把U盘塞进胸前口袋时，顾明远正盯着腕上军用终端的倒计时。
72:00:00。
“国际刑警刚发来加密通报。”他声音低，“周慕云名下所有离岸账户将在72小时后自动清空，资金转移不可逆，证据链也会同步销毁。”
林蔚然没抬头，手指还在检查读取器的接口。金属外壳有轻微刮痕，是刚才撬开台长尸体防水袋时留下的。她把它重新装好，放进帆布包夹层。
“那就赶在他清空之前，把源头堵死。”
顾明远撑着舱壁站直身体，战术腰带上的工具包沉了一截。他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的地理图谱，铺在控制台边缘。纸面泛黄，边角磨损，显然是旧物。
“台长U盘里的调度记录指向东海一处废弃科研平台。”他说，“水下三百米，二十年前建的临时数据中心，后来断网封存，没人再进去过。”
林蔚然伸手按住图纸一角。她记得父亲笔记本里提过这个地方——不是正式档案，而是潦草写在页脚的一行字：“数据不死，只是沉底。”
“安保系统是你父亲参与设计的？”她问。
顾明远点头。“生物识别加声波锁，但现在整个设施断电，常规手段进不去。”
“不一定。”她从包里取出那支钢笔，拧开笔帽，露出末端微小的光点，“父亲留下的笔，不只是写字用的。”
两人乘快艇抵达坐标点时，天刚亮。海面平静，像一块灰蓝色的铁板。平台残骸半没在水中，锈蚀的支架斜插向海底，通往下方一个圆形入口。
林蔚然套上潜水服，检查氧气表。顾明远站在她身后，把警号牌放进防水袋，绑在胸口。
“如果系统还认得父辈权限，”他说，“这东西可能是钥匙。”
他们顺着支架潜入。海水渐冷，光线迅速变暗。入口处一道钛合金门横亘在前，表面布满腐蚀痕迹。门侧有两个凹槽，一个是掌纹识别区，另一个是卡槽。
林蔚然将钢笔对准角落的维修端口，按下按钮。一束极细的红光射出，在黑暗中划出短促的轨迹。三闪，停顿，两闪——摩斯码中的“启动”。
几秒后，门内传来机械运转的震动。
“备用电源激活了。”她说。
顾明远将警号牌插入卡槽。金属与接口接触的瞬间，内部齿轮开始转动。门缝中渗出气泡，接着，一声闷响，厚重的门缓缓向上收起。
通道倾斜向下，两侧是密闭管道。空气稀薄，但能呼吸。他们摘下氧气面罩，打开头灯。
墙壁上有明显的水流冲刷痕迹，部分区域已经塌陷。林蔚然从包里取出父亲的手绘草图，对照前方三岔路口的结构。
“主排污管在这里分叉。”她指着其中一条，“当年父亲调查时走的就是这条线。”
他们选了左侧通道。前行二十米，头顶管道断裂，海水从上方渗下，滴落在地面积成浅洼。顾明远蹲下查看，发现地面刻着一组短长组合的划痕。
“又是那个节奏。”
林蔚然点头。她举起紫外线灯，照向对面墙面。起初什么也没有，但她调整角度后，一段荧光数字缓缓浮现：7-1-9。
“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见。”她说，“涂层需要共振激发。”
他们继续前进。每到三岔口，都能找到新的摩斯标记。按节奏敲击管壁后，隐藏的密码段逐一显现：3-8、2-4、6-5。
林蔚然把六位数字记在终端上：。
“顺序可能不对。”顾明远看着屏幕，“这些数字像是编号片段，得按逻辑排列。”
她翻出父亲笔记中关于“ANt”系列编码的记录。每组三位数代表一个节点层级，首数字递减为正确序列。
“应该是719、382……不对。”她皱眉，“还缺一位。”
顾明远忽然抬手，指向来路方向。
“刚才第三个路口，墙缝里有个凹点，我没在意。”
他们折返。在紫外线照射下，那处凹点周围浮现出最后三个数字：072。
林蔚然重新排序：719、382、072。按层级降序排列后，得出完整密钥：。
“ANt编号的规律是前三位为项目代号。”她说，“719就是‘海东’的内部代码。”
他们回到主通道尽头。一扇防爆门立在前方，中央嵌着电子屏。倒计时显示：71:58:32。
输入界面只有一个空白框。
林蔚然将密钥输入终端，反复核对。
“一次机会。”顾明远站在她身侧，“输错，数据自毁。”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确认键上方。
“你父亲最后一次通话，说的是什么？”
她闭了闭眼。“他说，‘别等我回来吃饭’。”
那是他出发前的最后一句话。平常，却沉重。
她按下确认。
屏幕闪烁两秒，弹出绿色标识：“验证通过。”
轰——
防爆门向上滑开，内部灯光逐排亮起。尘埃在光柱中浮动，像被惊扰的雾。
房间中央的金属台上，放着一份文件。纸张泛黄，边缘卷曲，封面上打印着黑体字：《海东计划·灭口协议》。
签署人栏清晰写着两个名字：台长，周慕云。日期为1998年7月26日。
林蔚然走近，伸手欲取。
顾明远突然抓住她手腕。
“等等。”
他盯着协议底部一行小字。
“执行条款第三项注明：所有签署人知晓，一旦协议被外部开启，关联账户将提前触发清算程序。”
林蔚然猛地回头看向终端。
倒计时变了。
不再是71小时。
屏幕上跳动着新的数字：00:47:21。
四十七分钟。
资金即将提前转移。
她松开顾明远的手，一把抓起协议，翻开第一页。
纸页背面贴着一张照片。黑白影像，背景是实验室门口。三人并肩而立，一人穿着白大褂，一人是年轻时的台长，中间那个男人侧脸熟悉。
林蔚然的呼吸停了一瞬。
那是她父亲。
而站在他右手边的男人，正微微笑着，手里拿着一支笔。
那支笔的笔帽上，刻着微型编号：ANt-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