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站在地铁站出口的檐下，雨水顺着顶棚边缘滴落，在她脚边砸出一串不规则的水花。她没动，手指插进包里，摸到那个防水袋的边角。内存卡还在，硬硬的一小块，贴着布料压在胸口。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漆黑，刚换上的SIm卡还没激活。刚才那条短信还在脑子里回响：“明早十点，老城区星巴克，穿蓝围巾。”没有署名，号码陌生，可尾号是0419。
她把手机塞回内衣夹层，拉上外套拉链。风从街口卷过来，吹得帽子边缘拍打脸颊。她抬手扶了扶眼镜，平光镜片有点起雾，但她没摘。这是她现在的脸——一个不起眼的医药公司职员，工牌挂在胸前，写着“李薇，瑞恩生物合作方代表”。
旧货市场买的假证花了一百八，连同这身灰蓝色套装。她选这个颜色，是因为论坛邀请函上写着“建议着正装出席”。瑞恩生物技术江城办事处，明天上午九点，海东国际会议中心三层。
她转身走进雨里，没打伞。走了两个街区，在一家通宵打印店停下。推门进去，铃铛响了一声。店主抬头，看见她湿了半边的袖子，也没多问。
“要一份企业注册信息查询。”她说，递出一个空U盘。
“哪种？”
“带联系方式的。”
二十分钟后，她拿着打印件走出店门。纸在防水袋里，字迹清楚：瑞恩生物技术有限公司，江城办事处注册联系人周慕云，联系电话尾号0419。职务：董事长。参会名单里还有一行小字——首席研究员张立，将出席技术分论坛。
她把纸折好，塞进夹层。张立。这个名字她记下了。但今晚的目标不是他。
第二天八点四十分，林蔚然站在会议中心侧门。门口排着队，每人要刷邀请码、验工牌、过安检门。她排在中间，手插在包里，指尖碰着微型摄像头的金属外壳。设备只有纽扣大小，背面带磁铁，能吸附在衣物内侧。
前面的人陆续通过。轮到她时，安检员扫了眼工牌，皱眉：“这家公司……好像注销了？”
“外包项目临时返聘。”她语气平稳，“系统还没更新，但我有参会确认函。”
她掏出一张提前打印的邮件截图，上面有伪造的论坛官方水印。安检员看了两秒，挥手放行。
会场在三层。她沿着指示牌走，穿过主厅。主席台上已经坐了几个人，中间那位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大约五十岁，袖扣闪了一下。她放慢脚步，多看了一眼——左袖口反光角度不对，像是微型镜头。
周慕云。
她没停留，径直走向茶歇区。九点十五分，第一场演讲结束，人群开始流动。她在角落拿了杯咖啡，观察动线。十分钟后，主持人宣布休息二十分钟。
周慕云起身，两名保镖立刻靠近。他走向茶水台，右手自然垂下，左手去拿服务员递上的美式咖啡。
林蔚然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端着杯子，从右侧绕过去。地毯边缘有些翘起，她故意踩上去，身体一歪，肩部撞上周慕云右臂。
“对不起！”她低声说，咖啡泼在自己袖子上。
对方皱眉，低头看裤子也被溅湿。保镖立刻上前，她趁机抬手扶了下帽子，另一只手迅速将摄像头贴在他西装下摆内侧。动作不到两秒，磁铁吸附，稳稳固定。
“真抱歉，我太不小心了。”她退后一步，声音带着歉意。
周慕云没说话，只摆了摆手。保镖盯着她，她低头收拾自己洒出的咖啡，顺手把录音笔从包里滑出来，掉在桌底。
“您的东西。”服务员弯腰捡起。
她接过，道谢，然后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走出会议中心后门，她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是垃圾站，她把摄像头的遥控器拆开，扔进不同的桶里。包里还剩一个读卡器，她没急着用。
地铁车厢里人不多。她坐在角落，等列车进站后门关上才打开包。防水袋取出，内存卡拔出，插进读卡器。屏幕亮起，文件列表跳出来——大部分是空白，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时长37秒。
她点开。
画面晃动，显然是夜间拍摄。镜头朝下，拍到一双黑色皮鞋走在水泥地上。前方是一扇铁门，锈迹斑斑。门打开，里面是泵房，管道交错。有人影在操作阀门，暗流从一根粗管涌出，直通墙外河道。
角落里一块牌子被月光照出轮廓：城西污水处理厂。
她屏住呼吸，继续看。视频最后几秒，一只手出现在画面边缘，戴白手套，正在拆卸某个设备。手套背面，印着一行小字：“瑞恩生物维护组”。
她退出视频，心跳没缓下来。
摄像头被涂黑了镜头，但他们没动内存卡。也许他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窃拍，没意识到设备能自动录制后台画面。又或者，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她把读卡器关掉，重新封进防水袋。这次她没放回包里，而是塞进内衣夹层，紧贴皮肤。
晚上九点二十三分，她走出地铁站。雨还在下，比昨天小了些。街边便利店亮着灯，她站在檐下，掏出新手机，插入SIm卡。
开机，屏幕亮起。不到十秒，一条短信弹出：
“明早十点，老城区星巴克，穿蓝围巾。”
她没回。关机，塞进夹层。
远处写字楼群灯火通明，其中一栋的楼顶还能看到半边招牌，字迹模糊，但形状她认得出来——瑞恩生物曾经的办公地。现在那里挂上了海东集团的标志。
她站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胸口。防水袋边缘硌着指尖，硬而清晰。
雨滴落在她肩上，顺着外套滑下。她没动，直到一辆共享单车从面前驶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道水痕。
她转身，走向下一个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