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和星刚走到 “永动” 机械屋前，那扇由黄铜齿轮与磨砂玻璃拼接而成的大门就映入眼帘。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三月七立刻从门廊的长椅上跳起来。
“你们可算来啦！” 她快步迎上来，蓝宝石般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怎么样？歌德宾馆那边的情况符合预期吗？那条裂界巷子能当退路吗？”
丹恒微微颔首：“勘察顺利，巷子作为紧急撤退路线完全可行。你在这边打探到什么消息？”
三月七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唉，别提了！简直是白跑一趟！我先去了永冬铭碑，找到那个叫佩拉的铁卫情报官，装作游客问了半天‘星核’，结果她一脸茫然。”
她掰着手指细数：“后来我又跟广场上晒太阳的老爷爷、卖热饮的摊主聊了聊，结果都一样 —— 要么摇头说不知道，要么就把话题扯到可可利亚大人的英明领导上……”
她想起什么：“对了！我倒是把永冬铭碑的历史听了个明明白白……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疑惑地环顾着机械屋前院，“不过杰帕德不是说这里‘偶尔’会有演出吗？怎么现在冷冷清清的？”
丹恒推了推眼镜：“他的原话是‘偶尔会有街头艺人进行露天演出’。你选择性忽略了‘偶尔’这两个字。”
“可恶！” 三月七气鼓鼓地鼓起脸颊，“我还以为能赶上一场呢！” 她的目光忽然被路边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装置吸引，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手指轻轻戳了戳外壳，“对了，你们看这个！刚才我就觉得奇怪 —— 这个城市怎么把这么大的加热器露天放在屋子外面呀？”
她用指关节敲了敲：“正常来说，供暖设备不都应该装在室内吗？这样风吹雪打的，用不了多久就得坏吧？”
星也走上前打量着那台废弃的机器：“它们…… 是靠这个来抵抗外面的寒潮吗？”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管道上的刻痕。
三月七站起身，耸耸肩：“照你这么说，这群‘筑城者’的想法还挺……嗯，别致的。”
丹恒的目光扫过那台沉寂的供暖桩：“星核带来的灾害是根源性的。这种依赖地髓供能的浅层供暖设备，在真正的全球性寒潮和裂界侵蚀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补充道，“就像用手掌去阻挡雪崩。”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女声从机械屋后方的广场方向传来：“哈，几位对着这台早就罢工的‘大铁块’，还能聊得这么起劲呢？”
众人循声望去。一位女性正慢悠悠地往机械屋这边走。她有着一头亮眼的黄色长发，发尾挑染着几缕清透的蓝色，宛如冰原上偶然瞥见的极光。
她穿着一件黑色皮质短夹克，下身是同色系的工装裤，裤脚塞进马丁靴里，透着一股利落的帅气。
她走到机械屋门前，随意地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随性又带点戏谑的笑 —— 正是 “永动” 机械屋的主人，希露瓦。
“哇噢！” 三月七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声对星嘀咕，“这位姐姐好酷啊！”
星也友好地点点头：“你好。”
希露瓦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三位访客：“你们好啊。我叫希露瓦，是这家‘永动’机械屋的老板兼首席工程师兼……嗯，偶尔的街头艺人。” 她俏皮地歪了歪头，“看你们对着它研究了半天，是有什么坏掉的设备想找我修？”
三月七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不是来修东西的！” 她指了指那个供暖桩，“我只是觉得……把这么大的供暖设备露天放在外面，设计有点奇怪。”
“这个？” 希露瓦用靴子尖轻轻踢了踢那冰冷的铁壳，“这叫‘地髓供暖桩’，老古董了。” 她转过身，靠在供暖桩上，“以前行政区里到处都是，靠地底开采的‘地髓’矿石供能。现在嘛……” 她耸耸肩，“很多都像我门口这台一样，成了摆设。”
星顺势解释：“我们是初来乍到的外来者，对贝洛伯格的很多东西都还不熟悉。”
“外来者？” 希露瓦重复着，眼睛微微眯起。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啊 ——！我知道了！”
她压低声音，带着兴奋：“听某个……嘴巴不太严实的铁卫朋友提起过，今天有几位‘天外来客’去克里珀堡见了可可利亚大人 ——” 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 就是你们吧？来来来，别在外面研究报废的供暖桩了。”
她侧过身，推开了机械屋的大门：“进来坐坐？加热器的故事也好，贝洛伯格的新鲜事也好，姐姐我啊，都乐意跟你们好好聊聊～”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金属冷香、淡淡机油味和浆果香薰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充满了 “机械美学” 的奇妙空间。
墙上挂满了由齿轮、发条和彩色琉璃拼接而成的艺术品。柜台里陈列着用星银碎片打磨的发光饰品。天花板上悬挂着几盏由旧机械表盘改造的吊灯。
房间角落的展示台上，一把亮银色的电吉他静静躺在上面，琴身镶嵌着细碎的蓝色晶石，散发着摇滚与机械结合的独特魅力。
“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机械屋’不太一样？” 希露瓦走到工作台旁，语气里带着自豪，“其实啊，机械也可以很精致的。”
她指了指窗外：“你们刚才在外面研究的那个大铁块，别看它不起眼，其实是维系着这座城市存亡的‘生命线’之一。”
三月七惊讶地睁大眼：“就这？一个破破烂烂的加热器？”
“别小看它。” 希露瓦摇摇头，走到窗边推开一扇小窗，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她很快又关上，“外面那鬼天气，温度低到能冻裂钢铁。要是没有这些遍布各处的热源，贝洛伯格上下早就冻成一座冰雕墓场了。”
星好奇地问：“你刚才提到的‘地髓’…… 是什么样的矿石？”
“是我们这颗星球地底深处特有的宝贝！” 希露瓦的眼睛亮了起来，“一种高效、稳定的天然能源矿石 —— 至少在矿脉还没枯竭前是这样。” 她走到墙边，指着一幅贝洛伯格剖面图，“它就像贝洛伯格的血脉。大到驱动整个城市的供暖系统，小到市民家里煮饭的炉子，全都靠它供能。”
她比划着：“矿藏主要分布在下层区深处，那里有专门的采矿队，冒着裂界侵蚀的风险开采出来，然后通过地下运输管道送到上层区。作为交换，” 她的语气稍微低沉了些，“上层区也会通过管道网络，把地表才能种植或生产的物资输送下去。”
星捕捉到关键信息：“贝洛伯格…… 分‘上层区’和‘下层区’？”
希露瓦有些意外地挑眉：“你们居然还不知道？贝洛伯格的结构就像两个叠在一起的巨大圆盘。” 她用手在空中画了两个叠放的圆圈，“上层区，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承担着行政、贸易、文化这些‘大脑’功能。而下层区，” 她的手指向下点了点，“则是这颗城市的‘心脏’和‘肌肉’，负责能源开采、重工业制造和基础资源供给。”
她顿了顿：“不过……因为多年前颁布的一道命令，上下层区之间的人员自由流动已经被禁止很多年了。” 她摆摆手，“嗐，说这些干嘛。”
星的目光又落回窗外：“那……为什么要把加热器放在外面？不怕风雪损坏吗？”
“哈哈，这个问题问得好！” 希露瓦爽朗地笑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饮，“这就跟在家生火做饭一个道理！房子就像一口密封的大锅。加热器呢？就是锅底下烧着的灶火！你把灶火塞进锅里烧，那不得把里面的人闷死、烤焦了？”
她喝了一口：“供暖桩产生的热量巨大，需要良好的散热环境。放在外面，虽然风吹雪打损耗大，但散热效果好，通过管道把热风送进屋里，才是最安全高效的办法。”
三月七听完，一脸恍然大悟又有点纠结：“听她这么一解释……我居然一下子找不到能吐槽的点了！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希露瓦哈哈大笑：“哈哈哈！看来我的比喻还算形象。” 她的目光扫过工作台，“对了，看你们也挺有空的，要不要来帮我个小忙？修修这台老朋友？” 她拍了拍一台外壳打开的复杂仪器，“就当体验一下贝洛伯格的特色‘手工活动’！”
星对机械颇有兴趣，立刻点头：“行啊。” 她走到工作台前。
“很好！有胆识！” 希露瓦赞赏道，“看好咯，我先示范关键接口。” 她拿起螺丝刀，动作熟练，“这个红色接口对应能量输入，千万别跟旁边的橙色信号接口弄混。还有这个银色的，是接地保护，必须最后接，明白吗？”
星仔细观察，点点头。她接过螺丝刀，手指稳定灵活，按照指引快速准确地将线路一一对应接好。当最后一个接口接好时，仪器发出轻微的 “嗡” 鸣，启动了。
“厉害啊！” 三月七忍不住惊呼。
与此同时，飘在星侧上方的穹，此刻正惬意无比地 “躺” 在一个由意念能量幻化而成的、冒着热气的大浴缸里！他甚至还给自己 “换” 了一身花哨的夏威夷泳装。他一手端着意念凝聚的葡萄汁杯，悠闲地啜饮着，另一只手拨弄着浴缸里并不存在的水波。
看到星轻松完成，穹眯起眼睛，对着星的方向无声地 “说” 着，脸上露出赞许和慵懒的笑容：【不愧是我的好搭档，学东西就是快！这下我就能更安心地享受我的‘机械屋温泉浴’了～】
星感知到他的 “话”，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漂亮！” 希露瓦拍手称赞，眼中满是惊喜，“手脚麻利，思路清晰！简直就是天生的机械师胚子！”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星，“喂，小姑娘，要不要考虑跳槽来当我的助手？包吃包住，工作有趣哦！”
星还没回答，三月七先跳了起来：“哈？！星！你可不能被她诱惑啊！我们可是要开拓星海的开拓者！怎么能留在这里当修理工啊！”
希露瓦看着三月七炸毛的样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 她摆摆手，拿起工具走向另一台机器，“好啦，不逗你们了。你们要是对贝洛伯格还有什么好奇的，随时欢迎再来找我聊天。当然……” 她狡黠地眨眨眼，指了指柜台，“要是想照顾生意，买点小玩意儿，我也随时欢迎哦！”
三人向希露瓦道别，转身离开。门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
“希露瓦这个人…… 还挺有意思的。” 三月七回头望了一眼，“而且感觉她好像知道不少事。”
丹恒点点头：“她对上下层区的态度很微妙，对可可利亚似乎也并非完全信任。或许以后可以再来找她聊聊。”
星也深以为然：“可不是嘛，单看那台仪器的构造就够让人犯怵了。她拿着螺丝刀才摆弄了半小时，那些咔嗒作响的零件就乖乖服帖了。”
三人的脚步声混着贝洛伯格午后的喧嚣，沿着机械屋斑驳的金属外墙慢慢远去。生锈的铁皮屋顶在阳光下泛着暖融融的光泽。他们聊着刚才维修仪器时的趣事，身影慢悠悠地融进攒动的人流里 —— 矿工、机械师、抱着布偶的小女孩，像无数条溪流汇入大河。
而在谁也看不见的意识维度里，穹依旧泡在意念凝结的浴缸中。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把透明的吉他。不成调的旋律从他唇边溢出，时而像齿轮轻转，时而像风吟。他的脚趾在水面打着节拍，漾开的波纹里浮出旋转的音符，心情满是说不出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