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阁的炼器堂今日格外热闹。
平日里此起彼伏的敲打声、灵火燃烧的噼啪声,此刻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气氛所笼罩。炼器堂中央的空地上,临时搭建起了一座简易的高台,台面由千年铁木铺就,边缘镶嵌着一圈淡金色的符文,正是韩烨以神力镌刻的“聚灵阵”,确保此地灵气充裕,足以支撑任何形式的仪式。
高台之下,站满了紫云阁的弟子与长老。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台上,那里站着一个身材略显单薄的青年——韩石。
韩石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道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紫云阁的云纹标志,这是他第一次穿得如此正式。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炼器时沾上的炭黑,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眼中的激动与忐忑。
“韩石师弟,别紧张。”站在他身旁的吴昊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从猎虎村一同走出的汉子如今已是金灵境修士,浑身散发着沉稳的气息,“想想当年在猎虎村,你连像样的铁器都打不出来,现在却成了咱们紫云阁的首席炼器师之一,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韩石深吸一口气,朝吴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昊哥,我不是紧张荣耀,是怕……怕辜负阁主的期望。”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几位长老耳中。负责掌管炼器堂的墨长老捋了捋胡须,眼中满是欣慰:“韩石,能有这份心,便不算辜负。当年你刚入阁时,连最基础的控火诀都学不会,是谁手把手教你?是阁主。你第一次炼制出下品灵器时,是谁彻夜为你分析缺陷?还是阁主。如今你能达到金灵境,能独立锻造上品灵器,靠的不仅是阁主的指点,更是你自己的坚持。”
墨长老的话让韩石的腰杆挺直了几分。他想起自己刚飞升仙界时的模样——那时他还是个连真灵境都不到的修士,带着一身下界的粗鄙习气,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凿子,站在紫云阁炼器堂门口,连迈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是韩烨亲自将他拉了进来,对他说:“在我这里,只看手艺,不看出身。”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空间波动传来。众人纷纷侧目,只见高台前方的虚空微微扭曲,一道身影缓缓显现。
来人一袭玄色长袍,衣袂上绣着淡淡的紫金云纹,正是刚刚晋入神灵境的韩烨。他的出现并未带来任何压迫感,反而有一种温润如水的气息弥漫开来,让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瞬间舒缓了许多。
“见过阁主!”所有人同时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韩烨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落在韩石身上时,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韩石,准备好了吗?”
韩石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弟子……准备好了!”
韩烨走上高台,站在韩石面前。他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只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匕首。
一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匕首。
它的剑身约莫七寸长,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玄铁色,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甚至连最基本的灵光都没有,刃口处还能看到几道细微的划痕,显然是经过了常年的使用。若不是握在韩烨手中,恐怕任何人都会以为这只是凡间铁匠铺里随手打造的劣质品。
但当这柄匕首出现的瞬间,韩石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认得这柄匕首。
或者说,猎虎村出来的人,大多都认得。
那是韩烨当年在猎虎村时,用村里唯一一块玄铁边角料,花了整整三天时间,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匕首。那时的韩烨还是个被断定为“伪灵根”、无法修炼的少年,这柄匕首是他为数不多的“作品”之一,也是他当年用来防身、打猎的工具。
后来韩烨离开猎虎村闯荡,这柄匕首一直带在他身边,陪着他经历了无数生死搏杀,直到他修为渐深,才将其收了起来。
“这柄匕首,”韩烨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传遍了炼器堂的每一个角落,“是我在猎虎村时所铸,用的是最普通的玄铁,没有添加任何灵材,甚至连淬火用的水,都是村头那条小河里的活水。”
他顿了顿,将匕首递到韩石面前:“当年我铸它的时候,村里的老铁匠说,玄铁太脆,不适合做兵器,劝我用黄铜。可我偏不相信,我觉得只要火候到位、敲打用心,再普通的材料也能造出好东西。”
韩石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自己刚到仙界时,因为出身下界、灵根驳杂,被不少同门嘲笑“泥巴里爬出来的铁匠”,说他一辈子也只能锻造些凡铁,永远成不了气候。是韩烨拿着这柄玄铁匕首,对他说:“你看,这就是我当年的‘作品’,它不如那些灵器锋利,不如那些法宝神奇,但它陪我杀过妖兽、闯过险地,救过我的命。器物的价值,从来不在于它的材料,而在于使用它的人,在于锻造它的那颗心。”
“今日,”韩烨的目光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最后重新落在韩石身上,“我将这柄匕首赠予你,韩石。”
韩石颤抖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匕首。入手处一片冰凉,仿佛带着猎虎村的泥土气息,带着当年那个伪灵根少年的倔强与执着。他紧紧握住匕首,指腹摩挲着那些细微的划痕,仿佛看到了韩烨当年在铁匠铺里挥汗如雨的身影。
“你来自猎虎村,和我一样,曾经被人看不起,被人断定‘上限不过如此’。”韩烨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但你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出身从来不是定义一个人上限的标准。从一个连控火诀都学不会的伪灵根修士,到如今能独立锻造上品灵器的金灵境炼器师,你走过的路,比我当年还要艰难,却也比我当年更加坚定。”
台下的弟子们纷纷露出了动容之色。
他们中不少人都知道韩石的来历,知道他当年的窘迫与艰难。有人曾见过他为了掌握一个简单的锻造手法,在炼器炉前守了三天三夜;有人曾听说他为了寻找一种合适的灵材,独自深入凶险的黑风谷,九死一生才带回来一小块矿石;还有人记得,他第一次成功锻造出上品灵器时,激动得当场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
“紫云阁之所以能有今日,不是因为我韩烨有多强,也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少天材地宝,而是因为我们这里,从来不以出身论英雄。”韩烨的声音回荡在炼器堂中,“东域的天才也好,下界的散修也罢,只要你有一颗向上的心,有一份坚持的毅力,紫云阁就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他看着韩石,眼神中充满了期许:“这柄玄铁匕首,见证了我的过去,今日起,便由你来保管。我希望它能时刻提醒你,无论将来你达到什么样的境界,锻造出多么厉害的法宝,都不要忘记自己来自哪里,不要忘记那份从泥土里挣扎出来的韧性。”
韩石猛地跪倒在地,将匕首高高举起,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弟子韩石,定不负阁主所托!定不负紫云阁栽培!此生此世,我韩石便是紫云阁的一块玄铁,任锤炼,不弯折!”
“好!”韩烨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日起,你便是紫云阁炼器堂的长老,负责教导新来的弟子。记住,不仅要教他们锻造之术,更要教他们,如何像玄铁一样,在逆境中淬炼自己,绽放光芒。”
“是!弟子遵命!”韩石用力点头,眼中的忐忑早已被坚定取代。他紧紧握着那柄玄铁匕首,仿佛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一份跨越了岁月与境界的传承。
阳光透过炼器堂的天窗洒下来,照在韩石年轻的脸上,也照在那柄暗沉的玄铁匕首上。匕首的刃口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真理——
出身,从来定义不了上限。真正能决定一个人高度的,是那颗永不言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