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山主峰的罡风骤然变得狂暴,卷起碎石与断裂的灵木,在祭坛废墟上空打着旋。韩烨所化的玄铁圣剑悬于半空,剑身上玄铁光泽与紫电交织流淌,谷洪留下的空间灵文与他自身的炼体符文彼此呼应,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而下方的敖烈,正经历着此生最狼狈的时刻。
黑骨盾的碎裂不仅是本命魔器的损毁,更像是抽走了敖烈一半的精气神。那面伴随他千年的盾牌上,狰狞的骨刺此刻大多断裂,中央的蛛网裂痕不断蔓延,最后“嘭”地一声彻底崩解为无数黑色碎片。碎片落地时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蠕动,发出细碎的呜咽——那是器灵临死前的悲鸣。敖烈望着满地碎片,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眼中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恐惧”的情绪。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嘶吼着,声音因难以置信而变调,“黑骨盾是以九幽玄铁混合百具大罗修士骸骨炼制,经万载魔气滋养,就算是中极域域主亲至,也未必能一击碎之!你这小辈……你到底凭什么?!”
玄铁圣剑没有回应,只是剑柄处韩烨的面容虚影微微凝实,眼神中映照着敖烈此刻的慌乱。刚才撕裂蚀灵领域、崩碎祭坛石板的剑势并未停歇,反而在吸收了天罗山残存的天地灵气后愈发炽烈。剑身上的紫电噼啪作响,空间灵文闪烁不定,仿佛在酝酿着更可怕的杀招。
敖烈终于意识到,眼前这柄圣剑绝非普通的合体灵器。它融合了韩烨的炼体本源、紫霄剑的锋锐之性、紫电天网的禁锢之力,更承载着谷洪仙魂中蕴含的空间法则与“守护”意念。这种多元力量的完美交融,形成了一种克制魔道的至阳至刚之力,恰恰是他万化魔功的克星。
“拼了!”敖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色血液。血液在空中并未滴落,而是瞬间化作无数条法则锁链,这些锁链上布满扭曲的符文,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气息——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以自身精血为引,催动大罗境巅峰的法则之力凝结成防御网。
“万化归墟!”敖烈双手结印,黑色法则链瞬间交织成一张巨网,网眼处闪烁着黑洞般的光芒,任何触碰到的物体都会被瞬间吞噬、同化。当年他曾凭这一招,硬接下三名宗灵境修士的联手合击,此刻却要用在一个宗灵境中期的小辈身上,这本身就是一种耻辱,但他已顾不上这些。活下去,才是此刻唯一的念头。
玄铁圣剑动了。
它没有选择正面冲撞,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剑身在行进中不断扭曲、拉长,仿佛穿越了层层叠叠的空间壁垒,那些看似严密的法则链巨网,在它面前竟出现了无数细微的缝隙——那是谷洪的空间法则在起作用,让圣剑能够精准找到法则运转的薄弱点。
这一幕让敖烈亡魂皆冒。他清晰地看到,圣剑的轨迹完全违背了常理,时而虚化消失,时而在另一处突兀出现,仿佛在不同的维度间跳跃。他想调整法则链的位置,却发现对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每一次闪现都恰好避开他的灵力操控,直指核心。
“铛——”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却没有想象中的能量爆发。玄铁圣剑的剑尖如同穿纸般,轻易洞穿了法则链巨网的正中心。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锁链,在接触到圣剑的瞬间便开始寸寸断裂,断裂处冒起白烟,发出如同烧塑料般的刺鼻气味。
“噗嗤!”
剑尖没入敖烈心口三寸,精准无比。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极度凝练的力量在敖烈体内炸开。这股力量分为三重:第一重是韩烨的炼体之力,如同千万根玄铁细针,蛮横地撕裂他的经脉;第二重是紫霄剑的锋锐之气,沿着伤口蔓延,摧毁他对魔气的掌控;第三重则是谷洪的空间法则,在他体内形成无数微型空间裂缝,绞碎他的灵力根基。
三重力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席卷敖烈的四肢百骸。他感觉体内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切割,又像是被投入了空间风暴的中心,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灵力都在被无情绞杀。最可怕的是,这股力量专门针对他的大罗灵晶——那是修士突破大罗境后,在丹田内凝结的本源核心,关乎修为根基与寿元长短。
“不——!”敖烈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的大罗灵晶正在崩裂。那枚伴随他突破境界、见证他纵横八域的灵晶,此刻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表面布满裂痕,内部的法则之力如同泄洪般喷涌而出。
灵晶碎裂的瞬间,敖烈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败,原本挺拔的身躯迅速佝偻下去,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变得雪白。他再次喷出的黑色血液在空中没有散开,而是凝结成一块块冰晶,落地时摔得粉碎——这是本源受损、生机断绝的征兆。
千丈高的魔影失去了灵力支撑,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后“砰”地溃散,化作漫天黑色魔气,被天罗山的罡风一卷而空。失去魔影庇护,敖烈的身形彻底暴露在玄铁圣剑的威压之下,他缩成一团,原本充满压迫感的气息变得微弱不堪,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玄铁圣剑缓缓后退,剑身上的光芒渐渐收敛。剑柄处韩烨的面容虚影望着瘫倒在地的敖烈,眼神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历经苦战的疲惫与坚定。
敖烈趴在冰冷的祭坛碎石上,胸口的伤口不断渗出黑色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杂音。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悬在空中的圣剑,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你……你废了我的灵晶……毁了我的道基……”
玄铁圣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悬浮着。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圣剑上,折射出的光芒落在敖烈苍白如纸的脸上,让他眼中最后一点桀骜也随之熄灭。
他知道,自己彻底败了。不是败给一时的大意,也不是败给某件神兵利器,而是败给了对方那份“守护”的意念,败给了那份即使身处绝境也绝不放弃的意志。这种意志,恰恰是他修炼万化魔功以来,早已摒弃的东西。
祭坛周围一片死寂,只剩下罡风呼啸的声音。远处联军修士隐约察觉到主峰的变化,欢呼声渐渐响起,又很快平息——他们能感觉到,那股笼罩天罗山多年的滔天魔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散。
玄铁圣剑在空中盘旋一周,剑身上的光芒彻底敛去,化作点点金光,重新凝聚成韩烨的身形。他落在敖烈面前,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丝,左臂不自然地垂下(之前被黑骨盾震脱臼的伤势尚未完全恢复),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经历过淬炼的玄铁,坚韧而锐利。
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敖烈,没有说话,但目光中的含义却无比清晰:这场横跨八域的纷争,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