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城的晨雾尚未散尽，中极域域主府前的白玉广场已肃杀如冰。
韩烨站在传送阵光芒的余晕中，指尖摩挲着玄尘域主临行前塞给他的中极令。令牌表面流转的淡金色纹路与周围环境隐隐共鸣，仿佛在提醒他此地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大罗境修士的威压。凌玥握紧腰间的灵纹笔，三名宗灵境护卫则呈三角之势护住两侧，他们的法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衣料下紧绷的肌肉——自传送阵遇袭后，没人敢轻视这场八域大会的凶险。
“韩阁主，请随我来。”传令使是个面容古板的金灵境修士，说话时眼帘都未曾抬起。他转身踏上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每一步落下都激起细微的灵力涟漪，显然是常年行走此地练出的本能。韩烨注意到台阶边缘镶嵌的不是普通玉石，而是能自行吸收天地灵气的“养灵玉”，仅这短短一段路的消耗，便抵得上地冥域三个月的灵脉产出。
穿过刻满上古符文的拱门，眼前景象陡然开阔。
九霄殿并非凡俗宫殿的模样，而是一座悬浮于半空的巨大石台。殿基由整块墨色玄铁铸就，表面布满指甲盖大小的凹槽，每个凹槽里都嵌着一枚发光的灵晶——韩烨瞳孔微缩，那些竟是他在碎星滩见过的雷灵晶，只是纯度远超十倍不止。数万枚雷灵晶组成的聚灵阵正嗡嗡运转，将方圆千里的灵气压缩成近乎液态的白雾，站在殿外都能感觉到皮肤被灵气刺得发麻。
“那是中极域的‘万灵玄台’，”凌玥低声解释，她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传闻是鸿蒙域主亲手炼制，台面刻有‘定界纹’，无论殿内发生何等大战，都不会波及外界。”
韩烨点头时，传令使已停下脚步。
殿门是两扇高约十丈的青铜巨门，门环铸成狰狞的龙首模样，龙须上挂着的不是铜铃，而是两枚拳头大小的空间储物袋。门楣上方悬着一块牌匾，“九霄殿”三个古字是用某种妖兽的脊椎骨雕刻而成，笔画间流转的血色灵光显示此物蕴含着极强的禁制之力。
“八域域主已在殿内等候。”传令使终于抬起头，目光在韩烨身上停留片刻，“按规矩，非域主身份者需步行入殿。”
这话看似平常，却暗藏机锋。
韩烨瞥了眼殿内隐约传来的气息——八道远超宗灵境的威压如同山峦般横亘在前方，其中天罗域与北域的方向尤为凛冽，仿佛两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他若此刻显露半分怯意，便是未战先输。
“多谢提醒。”韩烨抬手按住想要争辩的凌玥，声音平静无波，“带路吧。”
青铜巨门在嘎吱声中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各种法则之力的劲风扑面而来。韩烨运转九转玄功第三转，肉身泛起淡金色光晕，竟硬生生将这股足以压垮普通宗灵境修士的威压挡在三尺之外。这一手让传令使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默默加快了脚步。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穹顶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八个方向的席位照得清晰分明。
正北主位坐着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面容普通得像个山野村夫，可韩烨目光扫过时，竟产生一种面对整片星空的错觉——这必是大罗境九品的鸿蒙域主。其左侧依次是天罗域敖烈、北域冰玄、南域炎天，右侧则是西域木云、东域某位面生的中年修士、静海域域主（由少主苏沐代坐），以及地冥域的玄尘域主。
八张玉案前都跪着数名侍从，他们呼吸轻得如同蚊蚋，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韩烨的出现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殿内原本低低的交谈声瞬间消失。
敖烈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毫不掩饰杀意。他身前的玉案上摆着一枚玉简，正是当初韩烨在神址带出的那枚记忆灵晶的仿制品——显然早已做好发难的准备。北域冰玄则端着茶杯，看似漫不经心，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韩烨的丹田位置，似乎在判断他的真实实力。
唯有玄尘域主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鼓励。南域炎天则对着韩烨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便是韩烨？”鸿蒙域主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韩烨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探入识海，似乎要将他的来历、修为、甚至过往记忆都探查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反抗，只是挺直脊梁，声音不卑不亢：“地冥域紫云阁，韩烨，见过诸位域主。”
这简单的自报家门，却让殿内气氛更加凝重。
“紫云阁？”敖烈猛地拍碎身前的玉杯，茶水溅在锦袍上也浑然不觉，“一个下界修士也配继承谷洪的道统？我天罗域第一个不服！”
冰玄立刻附和：“敖域主所言极是。据北域探子回报，此人在神址盗取的本源灵液，足以让半个域的修士突破境界，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韩烨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鸿蒙域主抬手制止。
“八域大会，首重规矩。”老者缓缓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韩烨虽非域主，却是本次大会的关键人物。按中极域定下的规矩，凡涉及八域利益者，皆可在殿中陈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在议事开始前，诸位不妨先看看这位‘特邀者’，是否真如传言中那般不堪。”
这话看似公正，实则将韩烨推到了风口浪尖。
韩烨能感觉到六道不同的神识在身上扫来扫去：敖烈的神识带着霸道的吞噬之意，冰玄的则如寒冰刺骨，炎天的神识温暖如火焰却暗藏锋芒，木云的带着草木生长的韧性，东域修士的神识中夹杂着灵文的波动，而鸿蒙域主的神识则像无处不在的空气，明明笼罩全身，却让人无从察觉源头。
他索性放开灵识屏障，将宗灵境一品的修为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同时运转灵文知识，让丹田内的紫霄剑与万灵炉缓缓共鸣——前者散发的金之法则与雷灵晶交相辉映，后者则释放出安抚人心的温和气息，一刚一柔，恰好化解了周围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宗灵境一品……”西域木云域主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如此年纪便有这般修为，难怪敢与天罗域叫板。”
“匹夫之勇罢了。”敖烈冷哼，“当年谷洪何等英雄，还不是……”
“敖域主。”韩烨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大会还未开始，便急着翻旧账吗？”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得能听到灵晶燃烧的噼啪声。
韩烨迎着敖烈喷火的目光，缓缓上前一步：“晚辈虽修为低微，却也知仙界有‘死者为大’的规矩。谷洪阁主的事，今日正好当着诸位域主的面说个清楚——只是不知敖域主，敢不敢听？”
他这话如同战书，掷地有声。
鸿蒙域主放下茶杯，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有趣。既然韩阁主有此提议，便按规矩来。”他抬手示意传令使，“击鼓，议事开始。”
咚——
沉闷的鼓声从殿外传来，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韩烨深吸一口气，将藏在袖中的记忆灵晶握紧。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不仅是他个人的命运，整个八域的格局都将被重新改写。而他脚下的万灵玄台，即将见证一场迟到了数十年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