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韩烨指尖流淌的灵气与量天尺断口处的微光交织,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断裂的玉尺悬浮在石台上,原本黯淡的断口在修复了三处灵纹后,已泛起温润的光泽,尺身的流云纹路也开始隐隐流动,像是沉睡的生灵渐渐苏醒。
墨长老负手站在石台左侧,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他身后的几位老修士更是屏息凝神,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韩烨的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中最年长的那位,曾亲眼见过谷洪阁主挥舞量天尺的风采,此刻看着断裂的玉尺重现微光,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韩烨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紧咬着牙关,指尖的灵气凝聚得越发精纯,却也越发艰难。仙界灵纹的复杂程度,远超他在凡界接触过的任何阵法纹路——这些灵纹并非简单的线条连接,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灵丝”缠绕而成,每一根灵丝都承载着特定的灵气轨迹,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整个灵纹错乱,甚至让玉尺彻底报废。
“呼……”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在量天尺中段那处最复杂的灵纹上。这处灵纹名为“聚灵纹”,是量天尺凝聚天地灵气的核心,断口处的灵丝已经崩散成数百缕,像一团乱麻,需要一根根理顺、对接,再用自身灵气重新淬炼融合。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悬在断口上方半寸处。运转《天工造物录》的心法后,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玉尺的表层,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崩散的灵丝在微微颤动——它们还残留着千年前的灵气余韵,带着不甘的躁动,似乎在等待被重新唤醒。
“凝神,静气……”韩烨在心中默念,将体内的灵气再次压缩、提纯。凡界带来的打铁工具被他放在石台边缘,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与他气息相融的灵光——这些工具虽材质普通,却在他多年的蕴养下,对灵纹的感应比普通仙器工具还要敏锐,刚才修复前三处灵纹时,正是靠着工具传递的细微触感,他才避开了几次致命的失误。
指尖落下,触碰到断口的瞬间,数百缕灵丝突然剧烈躁动起来!它们像是受到了惊扰的蜂群,四处乱窜,甚至有几缕逆向冲来,试图钻入韩烨的指尖,反噬他的灵气。
“嗯?”韩烨眉头一挑,立刻稳住心神。他没想到这处聚灵纹的灵丝如此“桀骜”,显然是当年断裂时承受了极大的冲击力,才让灵丝产生了这般强烈的排斥性。
他没有强行压制,而是顺着灵丝的躁动轨迹,用指尖灵气画出一道柔和的弧线。这是《天工造物录》中记载的“顺流术”,讲究“因势利导,随纹而变”,就像凡界打铁时,遇到过硬的铁料,需先以温水浸润,再缓缓加热,而非蛮力敲打。
灵气弧线如同温柔的水流,将乱窜的灵丝一点点包裹、安抚。韩烨的动作极慢,每理顺一缕灵丝,额头上就多渗出一滴汗珠。半个时辰过去,他才勉强将一半的灵丝归位,而体内的灵气已经消耗了近三成——这相当于他在凡界全力施展三次“破山拳”的消耗。
“这小子……竟能做到这种地步?”一位瘸腿的老修士忍不住低声惊叹。他曾是阁中负责修缮灵器的执事,深知聚灵纹的修复难度,当年阁中最鼎盛时,也只有三位长老能勉强修复,且耗时至少一日,像韩烨这般以真灵境修为,用凡铁工具做到这一步,简直是闻所未闻。
墨长老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质疑早已被凝重取代。他注意到,韩烨在修复灵丝时,指尖的灵气流转竟隐隐带着《九转玄功》的韵律——那是谷洪阁主最擅长的炼体心法,没想到竟会出现在一个下界修士身上。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最后一缕灵丝被归位时,韩烨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指尖控制灵气的稳定性也出现了一丝波动。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像是即将见底的池水,运转越来越滞涩,连带着《天工造物录》的心法都有些跟不上节奏。
“还差两处……”他望着量天尺上剩下的两处断裂灵纹,其中一处是控制尺影伸缩的“缩地纹”,另一处是增幅威力的“裂空纹”,虽不如聚灵纹复杂,却对灵气的精准度要求极高。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掌心的汗湿让他想起了在猎虎村铁匠铺的日子——当年他第一次独立锻造玄铁匕首,也是在最后淬火时力竭,差点让整把匕首报废,最后是靠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才咬牙完成。
“不能停。”韩烨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谷洪的传承、墨长老的质疑、阁中老弱的期盼……此刻都化作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继续下去。
他再次抬起手,指尖的灵气虽然微弱,却比之前更加凝聚。当指尖触碰到“缩地纹”的断口时,量天尺突然轻轻一颤,仿佛在回应他的坚持。
密室中的众人看着那个在石台前踉跄却不退缩的年轻身影,看着他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看着他苍白却依旧专注的侧脸,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或许,这个来自下界的修士,真的能给这座破败的阁楼,带来一丝转机。
韩烨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指尖的灵气、断裂的灵纹,以及心中那个必须完成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