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狼狈离场带来的短暂寂静,很快被更悠扬的音乐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所覆盖。但沙龙内的氛围已经悄然改变。之前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些许优越感的目光,此刻全都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敬畏、忌惮与探究的复杂情绪。
焦点中心的秦风和夏云歌,却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夏云歌挽着秦风的手臂,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通过这接触汲取更多安定的力量。她抬头看向秦风线条冷硬的侧脸,心跳依旧有些快,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被保护的满足感。
“刚才……谢谢你。”她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依赖。
秦风垂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无波:“小事。”对他而言,周哲那种角色,确实连麻烦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
他的反应越是平淡,夏云歌就越能感受到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强大与自信。她不再多说,只是将这份悸动深深埋在心里,继续引导他观看剩下的展品。只是这一次,她的心境完全不同了,不再有丝毫忐忑,只剩下全然的放松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骄傲。
沙龙的主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收藏家,此时也走了过来。他并未提及刚才的冲突,只是热情地与秦风寒暄,话语间充满了客气与尊重,显然也知晓秦风的一些事情,或者至少,感受到了那份不容忽视的气场。
秦风应对得体,虽不多言,但每一句都点在关键处,让老收藏家眼中异彩连连,更加不敢怠慢。
又停留了片刻,品尝了些茶点,秦风便示意可以离开了。夏云歌自然毫无异议。
坐进那辆低调而奢华的座驾,隔绝了外界的目光,夏云歌才彻底放松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个周哲……我以前只觉得他有些烦人,没想到他会这样。”她有些懊恼,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秦风遇到了这种糟心事。
“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放在心上。”秦风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语气淡漠。他的世界广阔得多,周哲之流,连让他产生情绪的资格都没有。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庄园的路上。夏云歌偷偷打量着秦风,车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映衬下,更显得神秘莫测。
她忽然想起刚才沙龙里,那些人在与秦风对视后,纷纷移开目光的情景。还有周哲,在被秦风冷冷看了一眼后,那瞬间煞白的脸色和不敢动弹的僵硬。
一个有些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闯入她的脑海:难道……他的眼神能传染?传染那种绝对的冷静,或者说……绝对的压迫感?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却又忍不住去深想。和他在一起越久,就越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超乎常人的特质。不仅仅是财富和权势,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截然不同。
“在看什么?”秦风忽然开口,并未转头。
夏云歌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脸一热,连忙移开视线,支吾道:“没……没什么。”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只是觉得……好像很多人都不敢看你的眼睛。”
秦风闻言,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转回头,目光落在她带着好奇和一丝怯意的脸上。
“不是不敢,”他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是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夏云歌不解。
“嗯。”秦风并未详细解释,只是淡淡说道,“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弱者本能地会避开可能吞噬他们的存在。”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哲学般的玄奥,让夏云歌似懂非懂。但她明白了一点,他的眼神并非刻意凶狠,而是其内在本质的自然流露,那种源于绝对力量和意志的压迫感,如同高山仰止,让心志不坚者望而生畏。
而她,或许是出于纯粹的爱慕与信任,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能够坦然与之对视,甚至沉溺其中。
这算不算是……一种特别的认可?
想到这里,夏云歌心中泛起一丝甜意,胆子也大了一些,轻声问道:“那……我能承受得起吗?”
秦风看着她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一丝忐忑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车窗外流转的光影,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轻轻拂过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这个动作算不上亲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极淡的涟漪荡开。
夏云歌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绯红,却勇敢地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明媚而安心的笑容。
她知道了答案。
或许她无法完全理解他所在的“深渊”,但至少,她拥有凝视这双眼睛的资格。
这就够了。
车子驶入庄园,夜色下的建筑如同蛰伏的巨兽。但对夏云歌而言,这里不再是令人敬畏的禁地,而是充满了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家。
一个,有他在的家。
而那双能令外人胆寒的眼睛,在她看来,却是这夜色中最令人安心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