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书房里，沈瑶面前摊开着林雅给她的文件。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紧绷的轮廓。
这些文件确实够分量，程卫东通过离岸公司转移资产、与政府官员的利益输送、甚至还有几笔可疑的管制物品交易记录。
如果全部曝光，足够程卫东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但问题也在这里。
沈瑶合上文件夹，揉了揉太阳穴。
林雅的动机很明确：报复程卫东多年的冷落与操控。
但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显然没考虑过，一旦程卫东倒台，程氏集团会面临怎样的风暴。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程昱的电话：“你妈给的资料我看了。”
“怎么样？”程昱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足够让你爸身败名裂。”
沈瑶直言不讳，“但问题是，我们现在要让他身败名裂吗？毕竟他是你爸爸。”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是担心程氏会受影响？”
“不是担心，是必然。”
沈瑶走到窗前，“程氏现在虽然名义上是上市公司，但实际控制权完全在你爸手里。
董事会那些老狐狸之所以听话，是因为畏惧你爸的手段。
一旦他倒台，程氏立刻会成为群狼分食的肥肉。”
程昱深吸一口气：“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得把握好尺度。”
沈瑶眯起眼睛，“下周董事会，我会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料，让你爸知道我们手上有牌，但不会真的掀桌子。”
“那我妈那边……”
“交给我。”沈瑶打断他，“我会说服她。”
挂断电话，沈瑶重新坐回书桌前，开始筛选文件。
她将最致命的证据锁进保险箱，只留下几份涉及程卫东违规操作公司资金的记录。
这些足以让他在董事会上难堪，但又不至于引发公司地震。
沈瑶约林雅在私人会所见面。
“程阿姨，关于这些资料，我有不同看法。”沈瑶开门见山。
林雅优雅地抿了口红茶：“哦？”
“如果一次性抛出所有证据，确实能让程卫东万劫不复。”
沈瑶直视林雅的眼睛，“但程氏也会因此元气大伤，甚至被竞争对手吞并。
到时候，程昱继承的将是一个空壳。”
林雅放下茶杯：“所以你的建议是？”
“温水煮青蛙。”
沈瑶拿出一个精简过的文件夹，“下周董事会，我只用这些。
既能让程卫东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又不至于动摇程氏根本。”
林雅翻看着文件，眉头微蹙：“这些太轻了，根本伤不到他。”
“现在不是伤他的时候。”
沈瑶声音平静，“程阿姨，您恨程卫东，我理解。但程昱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拿他的未来冒险。”
“你倒是会为他着想。”
林雅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瑶，“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为自己打算？毕竟程氏倒了，你的豪门梦也就碎了。”
沈瑶不慌不忙：“如果我只想嫁入豪门，当初就会接受您的支票远走高飞。”
两人对视片刻，林雅突然笑了：“有意思。那你想要什么？”
“时间。”
沈瑶坦然道，“给我和程昱几年时间。
我们会逐步接手程氏核心业务，建立自己的团队。
等时机成熟，您想怎么对付程卫东都行。”
林雅若有所思地搅动着红茶：“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精明。”
“不是精明，是务实。”
沈瑶微笑，“程阿姨，我们的目标其实一致，让程昱拥有真正的自由。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林雅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有个条件。”
“您说。”
“我要程卫东在董事会上公开承认你和程昱的关系。”林雅眼神锐利，“不是敷衍，不是模棱两可，是明确的认可。”
沈瑶心头一跳，这比想象中更难。
程卫东那种控制狂，怎么可能轻易低头？
“我尽力。”她最终说道。
程卫东在办公室通宵工作。
周黎敲门进来：“董事长，查清楚了。
沈瑶最近频繁接触我们的几个大客户，似乎在为自立门户做准备。”
程卫东冷笑：“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还有，”周黎压低声音，“夫人这两天见了三位独立董事，不知道谈了什么。”
程卫东手中的钢笔一顿：“她什么时候对公司事务这么上心了？”
“需要我继续查吗？”
“不必了。”程卫东摆摆手，“明天董事会见分晓。”
三十年来，程卫东第一次感到掌控力在流失。
儿子叛逆，妻子反目，连一手培养的心腹都开始动摇。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程卫东不得不承认，沈瑶的手段比他预想的更高明。
那丫头不仅笼络了程昱，现在连他老婆都站到了她那边。
更可怕的是，她很可能手握足以摧毁他的证据，却隐而不发，这种克制和耐心，连很多商场老手都不具备。
手机震动，一条匿名短信进来：【明日的董事会，建议董事长慎重考虑新能源项目的人选问题。有些底线，最好不要碰。】
程卫东盯着这条充满威胁意味的短信，突然笑了。
他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明天董事会，我需要你支持一个提案……”
……
董事会当天，程氏集团顶楼会议室气氛凝重。
沈瑶作为项目负责人列席会议，坐在长桌末端。
她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看起来干练而沉稳。
程卫东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宣布会议开始。
例行汇报结束后，他直接切入正题：“关于新能源项目，我提议更换负责人。”
会议室一片寂静。
几位董事交换着眼色，谁都不敢先开口。
“理由呢？”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惊讶地看向声音来源。
林雅作为董事长夫人，她极少出席董事会，更别说发言了。
程卫东显然也没料到妻子会公开质疑自己：“沈瑶经验不足，难以胜任这么重要的项目。”
“是吗？”
林雅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可数据显示，新能源项目在她接手后，进度提前了两个月，成本降低了15%。
这样的成绩，程氏近几年有几个项目能做到？”
程卫东脸色一沉：“数据可以包装。”
“那客户评价呢？”
林雅看向其中一位董事，“老李，花润不是刚跟新能源项目签了大单吗？对沈总监的评价如何？”
被点名的李董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沈总监确实专业，谈判技巧一流……”
程卫东打断他：“董事会决策不需要客户评价。”
“那需要什么？”沈瑶突然开口，“董事长，如果您对我的工作有意见，可以直接指出。
如果是其他原因……”
她故意没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暗示。
程卫东眯起眼睛：“沈总监，注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程氏员工，更是新能源项目的负责人。”
沈瑶不卑不亢，“如果董事会决定撤换我，请给出合理解释，否则我很难向团队交代。”
“解释？”程卫东冷笑，“好，我就给你解释。”
他按下遥控器，投影仪亮起，显示出一组照片，沈瑶与几位竞争对手高管的会面记录。
“利用职务之便，私下接触竞争对手，这算不算解释？”
沈瑶却面不改色：“这些会面都报备过，是为了技术合作谈判。
董事长如果不信，可以查公司oA系统。”
程卫东显然没料到这一手，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林雅再次开口：“卫东，你这样针对一个小姑娘，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林雅！”程卫东警告地瞪了妻子一眼。
林雅却不为所动，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各位董事，我这里有些资料，可能对今天的讨论有帮助。”
程卫东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你干什么？”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些。”林雅意味深长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后将U盘插入电脑。
投影仪上显示出一份合同，程卫东秘密转让子公司股权的记录，涉及金额五千万，没有经过董事会批准。
“这笔交易，各位董事知情吗？”林雅环视众人。
鸦雀无声。
程卫东额头冒出细汗，这份合同虽然违规，但比起沈瑶手上的黑料已经温和多了。
林雅显然手下留情了。
“这是特殊情况。”程卫东强作镇定，“当时时间紧迫，事后我会补流程。”
“董事长，”沈瑶适时插话，“如果您认为特殊情况可以破例，那新能源项目的人选问题，是不是也可以破例一次？”
她这是在给程卫东台阶下，大家各退一步，事情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程卫东死死盯着沈瑶，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不是要扳倒他，而是要达成某种平衡。
沉默良久，程卫东缓缓开口：“新能源项目……可以继续由沈瑶负责。
但必须增加监管力度，每周向我直接汇报。”
“谢谢董事长信任。”沈瑶的微笑看上去很无辜。
林雅补充道：“还有，关于沈瑶和程昱的关系，我认为董事会应该有知情权。”
程卫东握紧拳头，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表态：
“年轻人的事，我不干涉。只要不影响工作，随他们去。”
这句话看似随意，实则是程卫东捏着鼻子服输，不再强行拆散沈瑶和程昱。
至少手段不能太粗暴！
沈瑶垂下眼睛，掩饰眼中的胜利光芒。
会议结束后，程卫东将沈瑶单独留下。
“你很狡猾。”他冷冷地说。
沈瑶不卑不亢：“董事长过奖了，我只是想证明，我对程氏的价值远大于威胁。”
“别高兴得太早。”程卫东走近一步，压低声音，“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瑶迎上他的目光：“我期待您的下一步。”
两人对视片刻，程卫东突然笑了：“有意思，沈瑶，不枉程昱这么喜欢你。”
“那我的荣幸。”
程卫东转身离开，在门口停下脚步：“记住，程氏是我的地盘。
你想进来，得按我的规矩玩。”
沈瑶目送他离开，嘴角微微上扬。
规矩？
很快，她会成为那个制定规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