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的心情与来时截然不同。虽然身体因在归墟之眼深处的消耗而倍感疲惫，但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希望却让我步履轻盈，仿佛戈壁的风沙都带着欢欣的气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坐忘烟霞境，将生命源力与树种融入若寒和珊珊的本源之中。
然而，就在我离开黑戈壁边缘，踏入相对熟悉的荒漠地带时，怀中的巡天令突然再次微微发热，并且传递出一种警示的悸动！
有危险？而且并非来自自然环境，而是……带有敌意的追踪？
我立刻收敛气息，身形一闪，躲入一片风蚀岩柱的阴影中，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蔓延开去。
果然！在后方数里外，三股隐匿得极好、却带着冰冷杀意和熟悉邪气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刚才所在的方向追来！他们的气息与之前在黑风林、镜湖遭遇的“长生科技”以及石林山谷那邪树崇拜者都有些类似，但又更加精纯、更加危险！
是“公司”的人！他们竟然追踪到了这里！是因为我之前动用混沌之力调和生命之源，泄露了气息？还是他们一直有某种方法在监控着我的大致动向？
我心中凛然。此刻我状态并非最佳，刚经历大战又耗尽心力收取生命源力，实在不宜正面冲突。更何况，怀中的生命源力和树种关乎若寒和珊珊苏醒的希望，绝不容有失！
必须尽快摆脱他们！
我看准前方一片更加密集复杂的雅丹地貌，施展身法，如同鬼魅般掠入其中，借助无数岩柱和沟壑隐藏身形，同时极力收敛自身所有气息。
那三股气息明显顿了一下，随即也加快了速度，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而来。他们的追踪术极其高明，即便我尽力隐藏，他们似乎总能大致把握我的方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旦被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我一边在迷宫般的雅丹群中穿梭，一边飞速思考对策。硬拼不明智，必须借助地利！
忽然，我想到之前研究巡天令时，似乎感受到它除了指引和身份认证外，还有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能否利用？
我一个急转弯，冲入一条狭窄的死胡同，背靠岩壁，迅速取出巡天令。我将体内恢复不多的灵力，混合着一丝混沌之力，全力注入令牌之中！
巡天令上的星辰图再次亮起，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光芒汇聚，并非指向某个方向，而是在我面前的空间中，强行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闪烁着星光的空间裂隙！
裂隙对面，不再是荒漠景象，而是一片模糊的、不断扭曲的混沌色彩，不知道通向何处！
这太冒险了！空间传送危险极大，尤其是这种临时强行打开的通道，目的地根本无法控制，很可能被卷入空间乱流粉身碎骨！
但身后的追兵已经逼近，破风声清晰可闻！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一咬牙，猛地钻入了空间裂隙之中！
就在我进入的瞬间，裂隙剧烈波动了一下，骤然闭合！
几乎同时，三道穿着黑色劲装、面带金属护具的身影出现在死胡同口。他们看着空无一人的死胡同和空气中残留的、迅速消散的空间波动痕迹，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惊愕和愤怒。
“空间跳跃？怎么可能？！目标能量反应消失！”
“立刻上报！目标掌握未知空间技术，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搜索周边区域！他不可能传送太远！”
三人迅速散开，进行地毯式搜索，却注定一无所获。
……
仿佛经历了一场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被撕扯揉碎的痛苦旅程，我从高空猛地坠落，“噗通”一声砸进了一片冰冷的水中！
刺骨的寒意让我瞬间清醒过来，奋力浮出水面。环顾四周，我愣住了。
这里似乎是一处地下溶洞，头顶是倒悬的钟乳石，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照亮了这片地下水域。水质清澈冰冷，蕴含着淡淡的灵气。而我砸落的地方，正是水潭中央。
巡天令的随机传送，竟然把我送到了这么一个地方？看这环境，应该已经远离黑戈壁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何处。
我挣扎着游到岸边，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着气。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有些脱力和空间传送带来的不适，并无大碍。最重要的是，怀中的玉盒完好无损！
不幸中的万幸。
我稍微放松下来，开始打量这个溶洞。溶洞很大，水潭只是其中一部分，远处还有蜿蜒的通道，不知通向何方。这里的灵气虽然不算浓郁，却十分纯净。
正当我准备运功调息，恢复一下体力时，溶洞深处的一个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悲戚和绝望的……哭泣声？
这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作用于我的心神，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哀伤，让人闻之心酸。
这里还有人？或者说……不是人？
我警惕起来，握紧桃木剑，循着那心神感应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溶洞深处探去。
越往深处走，那股悲戚绝望的感觉就越是浓重，甚至连洞壁都开始凝结出一层淡淡的寒霜。空气中的水汽也仿佛被那种情绪感染，变得沉重起来。
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眼前出现了一个较小的洞窟。洞窟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洼，水洼旁边，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古代衣裙、身形虚幻透明的女子。她抱着双膝，肩膀不断耸动，发出无声的哭泣，那直达心神的悲意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她是一个……修为不弱的哀魂？而且似乎被某种力量困在了这里。
似乎感知到我的到来，那女鬼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能看出生前清丽容颜的脸，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充满了无尽的哀怨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我都躲到这里了……为什么还要找来……”她的声音直接在我心中响起，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我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气息显得平和：“姑娘不必害怕，贫道只是误入此地，并非为你而来。你为何被困于此？可有未了之心愿？”
女鬼怔怔地看着我，似乎确认我并无恶意，眼中的恐惧稍减，但哀伤更浓：“心愿？我哪里还敢有什么心愿……我只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家……可是……我离不开……它不让我走……”
“它？它是谁？”我皱眉问道。
“是……是这潭水……是水底的那面镜子……”女鬼颤抖着指向那个小水洼，“那镜子吸走了我的魂魄，把我困在这里几十年了……每当月圆之夜，它就要显现幻象折磨我……让我一遍遍经历最痛苦的那一刻……”
镜子？困魂？
我走到水洼边，向下望去。水洼很深，底部似乎的确沉着什么东西，散发着一种极其隐晦的、扭曲空间和魂魄的诡异波动。
我并指如剑，运起纯阳之气，凌空一划！
“开！”
水面分开，露出潭底。只见潭底静静地躺着一面造型古朴、边缘破损、镜面却光滑如初的青铜古镜。镜面上似乎蒙着一层氤氲的雾气，不断变幻，散发出吸魂锢魄的力量。
这镜子……是一件邪门的法器！它似乎在自动吸收附近游离的魂魄，并将其困住，以魂魄的负面情绪为食！
这女鬼便是它的受害者。
“姑娘莫怕，贫道这便毁了这邪镜，还你自由。”我沉声道。
“不！不要！”女鬼却突然激动起来，“不能毁！毁了镜子，我的魂魄也会立刻消散！它已经和我的魂体连在一起了！”
我眉头紧锁。这就麻烦了。这镜子的邪力已与她的魂魄纠缠不清，强行毁镜，确实会伤及她的根本。
“或许……可以尝试净化？”我思索着。这镜子本质是一件法器，只是走上了邪路，若能净化其邪气，或许能解开禁锢，又不伤及这女鬼。
我再次尝试调动纯阳之气，化作温和的净化之光，笼罩向潭底的古镜。
然而，纯阳之光接触到镜面，竟被那层氤氲雾气抵挡吸收，反而让镜子的邪气躁动起来，女鬼也随之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行！纯阳之气过于刚猛，不适合这种精细操作。
看来，又得靠混沌之力了。只有它包容万物的特性，才能在不损伤女鬼魂魄的前提下，缓缓剥离和净化镜子的邪力。
我叹了口气，再次引导出那丝可怜的、刚刚恢复一点的混沌之力，将其化作最细微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潭底，缠绕上那面古镜。
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混沌之力需要极其精准地剥离邪力，同时还要护住女鬼脆弱的魂体。我的额头再次渗出冷汗，心神消耗极大。
女鬼也感受到了那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停止了哭泣，紧张地看着我。
时间一点点过去。古镜上的氤氲雾气逐渐变得稀薄，那股吸魂锢魄的邪力正在被一点点抽离、净化。女鬼魂体的束缚感明显减轻，她的身影也凝实了一些，眼中重新焕发出一点点光彩。
就在邪力即将被完全净化的瞬间，古镜镜面猛地一闪，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是一个烽火连天的古代战场，一个穿着将军铠甲的男子身中数箭，缓缓倒下，眼神望着远方，充满了不舍与牵挂……而那女鬼，正穿着嫁衣，在遥远的闺房中焦急等待……
这就是她最痛苦的记忆原点！
“不——！”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魂体剧烈波动，几乎要溃散！
我心中一惊，连忙分出一缕混沌之力稳住她的魂体，同时猛地加大力量，将最后一丝邪力彻底拔除！
咔嚓！
古镜发出一声轻响，镜面出现一道裂纹，所有邪气瞬间消散殆尽，变成了一面普通的、略有破损的古镜。而那幅幻象也随之消失。
女鬼的魂体停止了波动，她呆呆地看着潭底那面破裂的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两行清泪从她虚幻的眼眶中滑落，但这一次，泪水不再是充满怨气，而是带着解脱与悲伤。
“原来……他当年……是战死了……不是负我……”她喃喃自语，身上的悲戚绝望之气渐渐消散，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哀思与释然。
她对着我，缓缓躬身一拜：“多谢道长……助我解脱……让我得知真相……此恩……林婉蓉……来世再报……”
她的身影开始逐渐变淡，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柔和的光粒，消散于天地之间，进入了轮回。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身心俱疲。连续动用混沌之力，简直比大战一场还累。
我捞起那面破裂的古镜，镜子上已无邪气，反而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历史厚重感。随手将其收入布袋，或许日后能研究一下它的来历。
调息片刻，恢复了一些精神，我决定离开这处溶洞。沿着地下河水流的方向行走，不久后看到了光亮。走出洞口，发现外面是一条幽深的山涧，此时已是深夜，月明星稀。
辨明方向后，我找到一处避风的山坳，布下简单的警戒阵法，然后迫不及待地意识沉入坐忘烟霞境。
境域中心，那两团温暖的光茧依旧静静悬浮。我取出玉盒，打开盒盖。
顿时，磅礴如海、却又温和纯净的生命气息弥漫开来，让整个坐忘烟霞境的灵气都活跃了几分！那枚生命树种更是欢快地跳跃起来，散发出翠绿的光芒。
我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发丝般的生命源力，混合着生命树种的精纯生机，如同最细腻的雨露，缓缓地、均匀地洒落在若寒和珊珊的光茧之上。
光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她们那微弱的本源如同久旱的禾苗，贪婪地吸收着这前所未有的滋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壮大、充盈！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光茧中那沉睡的意识，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有效！果然有效！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淹没了我，眼眶忍不住湿润了。辛苦了这么久，跋涉万里，历经生死，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虽然她们并未立刻醒来，但这般迅速的恢复，苏醒只是时间问题了！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万年！
我守在光茧旁，久久不愿离去，感受着她们一点点变强的气息，心中充满了宁静与满足。
直到心神疲惫至极，我才退出坐忘烟霞境。外界天色已然微亮。
经过一夜休整，虽然力量并未完全恢复，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振奋。我知道，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一边游历积攒功德，一边等待她们苏醒。同时，也要继续提升实力，应对“公司”的威胁，并寻找彻底解决归墟之眼平衡的方法。
路还很长，但我已充满信心。
背起桃木剑，我走出山坳，沐浴在晨曦之中，继续向前。
前方，既是归途，也是新的开始。从此我没有目的地，随意，随缘的去每一个地方，去做一个赊刀人该做的事，希望我能赊出去一万把刀，给人们解决一万件事情！结下一万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