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
这是吕晨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他“睁开眼”，或者说，他重新拥有了“视觉”这种功能，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由粗糙木头搭成的屋顶，上面结着几张破败的蛛网，随着不知从何处漏进的微风轻轻晃动。
一股混杂着霉味、草药味和淡淡汗臭的空气涌入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我没死？”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庞杂而混乱的记忆碎片便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剧烈的刺痛感让他闷哼出声，忍不住抱住了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散发着异味、打满补丁的薄被。
记忆的融合缓慢而痛苦。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吕晨，年方十五，是位于“大唐”境内，一个名为“青岚吕氏”的修真家族的旁系子弟。父母早年在一次家族任务中双双殒命，留下他孤身一人。因其修行资质被判定为“丁下”，近乎与仙路无缘，在家族中备受冷眼与欺凌，分配到的资源连温饱都勉强。
数日前，原主因不愿上交本月刚领到的、仅有的三块下品灵石给主脉的子弟，被对方带人打成重伤，郁结于心，加上伤势得不到有效治疗，竟是一命呜呼。
然后，便是他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躯壳。
“穿越……竟然真的存在？”吕晨，或者说，融合了两个灵魂的新生吕晨，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脸上满是荒谬与复杂。
他环顾四周。房间狭小逼仄，除了一张破床，一个歪腿的木桌和一个掉了漆的木箱，便再无他物。墙角甚至能看到潮湿的水渍。
从叱咤风云、斩妖除魔的现代吕祖传人，到异世界一个备受欺凌、资质低劣的修真家族旁系子弟……这身份的落差，大得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气海空空如也，那苦修数十载的筑基期修为荡然无存。经脉更是晦涩不堪，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溪流，难怪被判定为“丁下”资质。这具身体也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最近的伤势，虚弱得厉害，手无缚鸡之力。
“末法时代的地球也就罢了，穿越到一个真正有修仙文明的世界，却给了我一个更糟糕的开局？”他不由得苦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哈哈哈，你们说吕晨那个废物死了没？这都几天没动静了？”
“我看悬！就他那身子骨，挨了吕威少爷那几下，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
“死了也好，省得浪费家族粮食。他那点灵石，早点交出来不就没事了？非要自讨苦吃。”
“走走走，进去看看，要是真死了，正好把他那床破被子拿走，还能挡挡风。”
脚步声朝着房门逼近。
吕晨眼神一凛。根据记忆，门外这几人，正是经常跟着那个叫吕威的主脉子弟欺辱原主的帮闲。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在他如今手无寸铁、虚弱不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了解清楚自身处境，并……活下去。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三个穿着粗布短褂、流里流气的少年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目光直接落在床上的吕晨身上。
“哟？还没死呢？命可真够硬的。”那少年撇撇嘴，语气充满失望，“没死就赶紧起来，吕威少爷让我们来问问，那三块灵石，你想明白了没有？”
吕晨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们。他的眼神不再是原主的懦弱与恐惧，而是一种深潭般的幽静，带着一丝历经生死后沉淀下来的冷漠。
这眼神让三个少年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灵石，是我应得的份额。”吕晨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想要，让吕威自己来拿。”
三个少年愣住了，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以前的吕晨，见到他们早就吓得缩成一团，哪敢这样说话？
为首的少年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道：“嘿！给你脸不要脸！看来是没挨够打！”说着，他挽起袖子就准备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威严的中年男声在门外响起：“吵什么吵！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面容刻薄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是家族的外院管事，吕忠。他瞥了一眼床上的吕晨，眼神中没有丝毫关切，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吕晨，你既然没死，那就听好了。”吕忠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家族有家族的规矩。你资质低劣，家族供养你至今已是仁至义尽。族长有令，限你月底之前，成功引气入体，正式踏入炼气一层。若做不到……”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便剥夺你修真子弟的身份，收回这间住所，发配至城外矿场，终生服役，直至老死。”
说完，他也不看吕晨的反应，对着那三个少年呵斥道：“还不滚去干活！”随即转身离去。
那三个少年幸灾乐祸地瞪了吕晨一眼，也跟着溜走了。
破旧的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吕晨一人。
月底引气入体？以这具身体的资质和现状，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分明就是一道驱逐令，要将他这个“废物”彻底清理出家族的核心圈子。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窗棂照进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绝境。
前所未有的绝境。
然而，吕晨靠在墙上，看着那缕残阳，眼中却没有任何绝望之色，反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引气入体……修仙的起点么……”
他低声自语，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用现代科学的目光，来解析这古老的修仙之法，不知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这个世界所谓的‘资质’，真的就是铁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