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秣跟在李月珊身后,穿过月洞门,踏入另一处更为开阔的院落。
这里显然是宴席的主场,布置得隆重而热闹,乐曲悠扬,宾客们或坐或立,言笑晏晏。
她抬眼观察周围的情况,看见了早已到场的司景修和沈钰。
司景修正坐在席案与身旁的人交谈。他身着一袭墨色暗云纹锦袍,玉冠高束,面容俊朗矜贵,就在姜秣移开视线的刹那,司景修却若有所觉,抬眼向她这边望来。
几乎是同时,在另一侧的石桌旁,沈钰正与几位武将子弟相谈甚欢。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墨蓝色劲装,袖口紧束,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身形。阳光洒在他带笑的眉眼间,整个人都散发着蓬勃的朝气。看到姜秣,他眼睛顿时一亮,嘴角不自觉扬起,下意识就要迈步上前,却又顾及场合,硬生生收住了脚步,只远远地朝她眨了眨眼。
恰在此时,一名小厮匆匆行至李月珊面前,躬身禀报道:“小姐,羲王府派人传话,羲王殿下因有紧急公务在身,无法亲临,特命人送来了贺礼,并向小姐致歉。”
李月珊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语气爽利,“无妨,羲王殿下政务繁忙,贺礼我收到了,代我谢过殿下。”
李月珊吩咐完小厮,便笑着招呼众人入席。宾客们依序在铺着锦垫的席案上落座,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丝竹声悠悠回荡在庭院中,为这场尚未正式开始的宴席平添几分闲适。
姜秣在女宾区坐下,位置不算靠前,坐在司静茹身后的位置。
此时吉时未到,宾客尚未到齐,姜秣正和在司静茹身边侍奉的流苏说话,听她说着些趣事。
姜秣含笑听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男宾席。
沈祁已不知何时端坐在席位上。他穿着一身金青色常服,他独自坐在那里,姿态挺拔如松,腰束玉带,面容冷峻。
姜秣看到几位原本正闲谈的小姐,皆悄悄的往他那看去,眼波流转间暗含倾慕。
沈祁这时抬起头,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姜秣神色如常,沈祁微微颔首示意,姜秣也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这细微的互动,却被一直留意着沈祁的孟兰茵捕捉到了。
孟兰茵唇边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后又恢复方才温婉笑意,端起一盏青玉茶盏,步履从容地朝着对面男宾席走去。
“沈大哥,”她语气轻柔,带着关切,“见你独坐在此,可需兰茵为您换一盏新的茶水?”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沈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主人家的熟稔与周到,“月珊忙于招待,若有疏忽之处,兰茵既在此,自当略尽绵力。”
她站定的位置不远不近,姿态落落大方,仿佛只是关怀宾客。
沈祁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庭院的某处,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又像是听到了但觉得无需回应。
周围的低语声似乎微妙地停滞了一瞬。几位原本偷看沈祁的几位贵女相互交换了眼色,嘴角弯起看戏。
孟兰茵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众目睽睽之下,这尴尬如同一团火,烧得她脸颊发热。她飞快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李月珊,见她正与江若云说着什么,并未留意这边,心头才稍定。
她到底是寄人篱下,练就了隐忍的功夫,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温婉笑容淡了些,端着那盏无人理会的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不一会儿,周遭的窃窃私语,清晰地传入姜秣耳中。
“瞧见没?又凑上去了。” 一个穿着藕粉色衣裙的女子用手半掩着,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邻近的几位女眷听清。
她身旁同伴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与讥诮:“沈大公子那般人物,岂是寻常殷勤能打动的?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毕竟是客居在李府,不是正经主子,估摸着想寻机会露脸罢了。”
另一道声音幽幽加入,藏着更深的不屑,“只是这分寸,唉,月珊待人宽厚,倒纵得有些人忘了身份场合。”
“可不是么?方才我瞧见她端着茶过去,沈大公子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呢……”
议论声细细碎碎,姜秣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一口茶水,目光落回正与她说话,并未听见议论的流苏身上。
回到位置落座的孟兰茵,对这些人的议论并不在意,而是不甘心的看了眼正与流苏说笑的姜秣,沈祁为何独独对她不同?
宴席的气氛,并未因这小小的插曲而改变,依旧热闹。
吉时将至,宾客几乎到齐。
李月珊的父母扶着秦祖母出现在庭院门口时,原本细微的交谈声渐渐平息,不少宾客们纷纷起身注目,姜秣也起身随众人看去。
李父身形高大魁梧,虽已年近五旬,他生就一张国字脸,眉骨挺拔,鼻梁高耸,皮肤因常年沙场征战透着些风霜之色,含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度。此刻他眉眼舒展,笑意爽朗,小心搀扶着另一侧的秦祖母。
年近四旬的李母秦氏则气质温婉沉静,她含笑看着满堂宾客,目光最终落在女儿李月珊身上,满是慈爱。
秦祖母此时相较几年前,已是满头银发,但瞧着状态似比在廊州时精神不少。
扶着秦祖母落座,李父站定,环视一圈,拱手道:“诸位今日能来参加小女的生辰宴,李某在此谢过!不必拘礼,都请尽兴!”
李母也温声开口:“月珊这孩子,平日里多得诸位长辈、朋友照拂,今日借此机会,大家热闹一番才好。”
秦祖母拉着李月珊的手,轻轻拍了拍,三人言语之间,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流连在李月珊身上,那眼底眉梢藏不住的疼爱,让在场众人都能清晰感受到。
姜秣坐在席间,静静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由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