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林街的锦舒坊,被白知玉收拾得干净舒适。
姜秣走进去时,白知玉正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见她来了,展颜一笑。
姜秣目光一转,看到柜台旁一个正低头认真整理衣服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形瘦小,但动作利落,神情专注。
姜秣觉得有些眼熟,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这正是她之前在孔府救下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察觉到有人注视,抬起头,目光与姜秣接触了一下,带着些许陌生和怯然,但还是朝姜秣微微一笑,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忙手里的活计。
白知玉顺着姜秣的目光看去,轻声道:“玲枝,刚来时有些怕生,话也少,现在好多了,手脚勤快,学东西也快,如今已经能帮上不少忙,性子踏实,是个好姑娘。”
姜秣看着正干活的玲枝浅笑,“看来你招的人不错。”
这天,姜秣在铺子里坐了一下午看账本,又与白知玉说了会儿话,“知玉,你最近新租的屋子可住的还好?”
白知玉将一杯新沏的茶推到姜秣面前,唇角含着温婉的笑意,“院子虽小,但也比之前租的大了不少,每日晨光都能洒满窗台,邻里也和睦,隔壁的老婆婆常送些自己种的菜蔬来。”
姜秣听出来白知玉字里行间对此时生活的满意。
姜秣端起茶杯,目光再次落向柜台旁的玲枝。玲枝正将各色丝线分门别类,动作细致,偶尔抬起手臂,将一缕滑落的碎发别至耳后。
“起初看到她的模样,虽模样落魄,但双眼却格外坚毅,想来吃了不少苦头,和我当年很像,如今她这副模样,挺好的。”白知玉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回忆的意味。
姜秣点了点头,有些伤痛需要时光慢慢抚平,而一个安稳的归宿,便是最好的良药。
她低头继续翻阅账本,纸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与算珠清脆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
期间,姜秣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白知玉正低头与玲枝轻声说着什么,玲枝微微颔首,唇边露出一抹极浅却真实的笑容
夕阳西沉,给云林街的石板路铺上一层金灿灿的亮色,姜秣和白知玉几人一同关了铺子的门,走回各自家中。
次日,姜秣在玉柳巷练了一上午的剑,神清气爽,已近午时,日头高悬,空气中浮动着夏末的燥热。
姜秣有些饿,重新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信步往得闲居去。
刚拐进那条熟悉的鹤阳门大街,远远就瞧见得闲居门前的景象与往日大不相同,人流熙攘,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蜿蜒至隔壁巷口。
姜秣脚步微顿,心下诧异,得闲居生意素来不错,但也未曾见过这般光景。
她走近了些,只见门口迎客的伙计忙得额上见汗,脸上却堆着满满的笑容。
她侧身向排在队尾的几位人询问,“请问今日这得闲居为何如此多人?可是有什么特别的雅集或新戏?”
其中一位穿着得体的妇人转过头,笑着解释道:“这位姑娘还不知道吧?如今城里好些人说,这得闲居风水好,沾着文气呢!新科状元陆既风,你可知晓?听人说这茶楼当初修缮时,陆状元便时常过来监看,都说这得闲居是陆状元修缮的,而且还常常出没在得闲居,咱们这不都是想来沾沾状元郎的福气嘛!”
旁边一位汉子也凑过来道:“我隔壁邻居本就是冲着状元的名头来的,谁知这里的茶点确实精致,戏也唱得好,这一趟来得值!排队也甘愿了,这不我也来看看。”
“原来如此,多谢相告。”姜秣含笑谢过,退至一旁。
她抬眼望向那喧闹的门庭,宾客满座,笑语盈耳,伙计们端着托盘穿梭其间,台上一折新戏正唱到妙处,引来满堂喝彩。
没想到陆既风的状元名头竟有这般效用,倒是意外之喜。
此刻看着这远超平日的人流,姜秣绕到侧边小门,有识得姜秣的伙计悄悄引她入内,径直上了二楼姜秣专属的雅座。
凭栏下望,大堂内座无虚席,门外长龙依旧。她心下盘算着,或许可以适时推出,几款状元及第的糕点和清茶之类的点心茶饮,不过既然是借陆既风名头,还需得和他商议一番。
姜秣正思忖间,望见楼梯处,陆既风一身月白儒衫,正拾级而上,眉眼含笑,温润如玉。
“姜秣。”陆既风拱手一礼,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姜秣起身相迎,诚心诚意恭贺道:“陆大人,恭喜高中状元!我方才在楼下见识了状元郎的赫赫声威,这得闲居如今可是沾了你的光。”
陆既风走到她身旁坐下,被姜秣夸得整个人染上了一层薄红,他目光清亮地看向她:“姜秣,你莫要取笑我了。我今日来,是特意让掌柜留意,若你来了便告知于我。”他神色愈发温和,“我能有今日,离不开你昔日支持,今日特来,是想郑重向你道一声谢。”
说完,陆既风站起来朝姜秣深鞠一躬。
姜秣连忙扶他起身,“你我二人合作本是互利互惠,你如今高中,凭借的是自身才华与勤勉,是实至名归,与我关系可不大。”
“无论你怎么说,于我却是雪中送炭的情谊。”他语气诚恳,随后他看着楼下的光景,话锋微转,“或许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推出几款应景的茶点,不知你意下如何?”
姜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即化为笑意,“巧了,我正有此意,只是担心贸然用了状元郎的名头,过于唐突。”
“怎会!”陆既风心中一喜,只觉得两人心意相通,哪怕只是生意上的默契,也足以让他雀跃。他望着姜秣,窗外光影在她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愫正悄然滋长。
他深知前路漫长,但至少,此刻他站在了离她更近的位置上。
姜秣并未察觉到陆既风心中翻涌的波澜,只当是好友兼合作伙伴的商谈,顺着茶点的话题便讨论起来。
陆既风认真听着,不时提出建议,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流连在她身上,他终于,可以开始靠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