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修一行人连夜赶路,在两日后的黄昏时分,终于抵达并州地界。不过他们并未入那繁华州城,而是绕至城郊一处依山傍水的清静院落。
白墙青瓦,看似寻常富户别院,但内里戒备森严,隐有肃杀之气,显然是早已布置好的秘密据点。
“公子。”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早已候在院中,见到司景修,立刻躬身行礼,“林大夫前几日派人来传信,明日午时过后,方能抵达。”
司景修微微颔首,吩咐道:“安排下去,所有人休整一夜,朔风严加看管那三名刺客,不得有误。明日辰时,所有人正厅听令。”他语速平稳,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是!”朔风抱拳领命,立刻带着几名护卫,押着刺客,走向内院守卫最严密之处。
管家则连忙指挥下人,引着姜秣几人前往各自厢房。连续两日的疾驰与山谷中的激战,让每个人都身心俱疲,此刻终于得享片刻安宁,气氛稍稍松弛下来。
这几日高强度骑马,给姜秣累坏了,下马时,脚踩在路上都是轻飘飘的。
侍女引着姜秣至西厢一处整洁的厢房前,轻声道:“姑娘,这便是您的房间,热水和换洗衣物稍后便送到。若有任何需要,拉一下床边的铃绳即可。”
姜秣颔首道:“有劳了。”
她推门而入,房间陈设简单干净。姜秣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微凉的茶水,一口饮下,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想立刻躺在那张铺着素色棉被的床上。
放下茶杯,朝床走去时,姜秣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是两下叩门声。
“姜秣,”是林声的声音,“公子请你过去一趟。”
姜秣闻言,心中万般不愿,她现在只想睡觉,挣扎一番,姜秣还是整理了一下因赶路而略显凌乱的衣襟。
姜秣打开房门,林声垂手立在门外,他装作没看到姜秣略微不满的神情,道:“随我来。”
穿过两道回廊,向内院行走,空气中的肃静感便越发明显,巡逻的护卫身形矫健,目光锐利,见到林声引着她,皆无声行礼后让开道路。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书房外,林声轻敲房门,道:“公子,姜秣到了。”
“进。”司景修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姜秣推门而入。
书房内烛火摇曳,司景修已换下骑装,穿一袭月白色常服,正坐在书案之后,面前摊开一幅舆图。闻声抬头,他的目光落在姜秣身上。
“三公子。”姜秣微微屈身行礼。
“坐吧。”司景修道。
姜秣确实也无意久站,便依言落座,“不知三公子召奴婢前来,所为何事?”
司景修问道:“沈祁提及,言府与鹤阳门暴徒伤人之时,你也在场。我想听听,在你看来,这两次暴徒在外貌或行止上,可有何不同?”
姜秣眉头微蹙,这些细节,沈祁应当早已记录在案,何必再特意问她?莫非是为多方印证?
她略作思忖,回道:“回公子,依奴婢所见,言府大公子虽状似疯癫,但行动并不敏捷,似乎尚存一丝人性。而鹤阳门那批人,却更像完全失了神智,不仅动作迅猛,力气也远超常人。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本身便是体魄强健之人。”
“大理寺查明,这些人生前皆是城门附近的乞丐,并非体魄强健之辈。”司景修回答。
随后司景修指尖轻敲桌案,“失了神智…力气惊人,”他低声重复,又问道:“那你可曾注意,这两批人的眼睛可有异常?”
眼睛?姜秣沉思片刻道:“言府大公子的眼睛浑浊发红,看着骇人,但仍能看出痛苦挣扎之态。可鹤阳门那些人,他们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白,呆滞无光,不像活人的眼睛但杀意极重。”
司景修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依旧落在姜秣身上,“还有吗?任何细微差异,都可能至关紧要。”
“鹤阳门的暴徒,似乎更不畏痛。”姜秣努力回溯那惊险场面,“即便血流如注,动作却不见半分迟缓,唯有击中要害,方能将其制伏,而且这些人貌似不受人控制,只是被放出伤人。”
司景修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线中多了几分凝重:“你所说这些,与大理寺卷宗的记载大多吻合。”
“奴婢可否一问,”姜秣试探道,“为何会出现暴徒伤人一事?”既然司景修叫她过来问话,此事应该能问。
随后,司景修便把明火教和醉陇藤的事,大致给姜秣说了。
姜秣听完有些讶异,这醉陇藤的药性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莫非明火教那些人,近期会在并州生事?”
司景修微微颔首道:“不错,收到消息,明火教近期于并州一带有活动的痕迹,我们猜测他们可能又要放出暴徒伤人,不过去落霞谷一事或已打草惊蛇,我们需得更快出手。”
“此次带你出来,想你身手和反应皆上乘,可助我们活抓暴徒试药。”司景修又继续道,他只说了一点,还有一点是担心放姜秣在府中,那几个家伙定会上门。
司景修话音落下,房中一时静默。
姜秣垂眸,若是能助他们尽快解决此事,她往后的日子也能过的轻松些。
她抬起眼,正对上司景修的目光,“公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她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惧意,“只是不知,对方人数几何?我们需在何处设伏,又以何种方法确保能擒获活口?”
他自案几之下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在烛光下徐徐展开,指尖点向并州城外一处荒废村落。
“据报,他们近日多在并州活动,人数不下十人,”他语调低沉,“不过此番打草惊蛇,他们许会转移阵地,我已让林声安排人手去前去查探,明日如何行事,我会告知你。”
“是。”姜秣起身应声道。
司景修起身走近,拿出一盒膏药放在姜秣身旁,“此药可治擦伤,时候不早,回去休息吧。”
姜秣回到厢房,夜渐深,院落归于寂静,只余巡夜护卫轻微的脚步声。
姜秣躺在床上,思绪飘散,这明火教制造出这些不受控的怪物,究竟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