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穹隆中,熔岩湖中央。
地龙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三个“跳梁小丑”牢牢吸引,它疯狂地攻击着,庞大的身躯在平台上移动,震得整个平台和锁链桥都在嗡嗡作响,丝毫没有察觉到另一侧,正有一小队人,如同蚂蚁般,正悄无声息地穿越它视为禁脔的领地,逼近它的老巢!
快了!就快到了!
赵珺尧等人已经冲过了石桥的大半,对岸那个幽深的洞穴入口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洞穴中散发出的、与地龙同源却更加浓郁的硫磺与威压气息!
然而,就在这胜利在望的关头——
“咔嚓!”
一声脆响!承载着石桥关键连接处的一块岩石,因为无法承受持续的高温和压力,骤然断裂!
整条临时石桥猛地向下一沉!靠近对岸的一段直接崩塌,碎石和冷却的熔岩块哗啦啦坠入下方的熔岩湖,溅起冲天的火浪!
“啊!”潘燕惊呼一声,脚下一空,连同怀中的孩子一起向下坠去!
“燕子!”陈嘉诺目眦欲裂,想也不想,猛地扑过去,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潘燕的手臂,另一只手凝聚起最后一丝冰魄之力,狠狠拍向旁边的岩壁,试图凝结冰晶固定自己!
“嗤——”冰晶在灼热的岩壁上瞬间汽化,只留下一个白印!陈嘉诺和潘燕母女三人,如同风中残烛,悬挂在崩塌的石桥边缘,下方就是吞噬一切的熔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惊呼,终于引起了平台上那头熔岩地龙的注意!它那三对红眼猛地一转,瞬间就看到了即将闯入它洞穴的不速之客,以及那悬挂在悬崖边的“食物”!
被欺骗的暴怒,远超之前!
“吼——!!!”
一声比之前更加恐怖、蕴含着无尽杀意与被戏弄狂怒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在整个地下穹隆炸响!熔岩地龙彻底放弃了与风奕川三人的缠斗,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迅猛速度,猛地调转,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沿着锁链桥,向着洞穴方向,也就是赵珺尧他们所在的位置,疯狂冲来!
它被彻底激怒了!而这一次,它的目标,清晰无比!
前有崩塌的断桥和悬挂在生死边缘的同伴,后有狂暴冲来的、堪比金丹巅峰的绝世凶兽!
刚刚看到的一线生机,瞬间化为更加深沉的绝望!
“嘉诺!潘燕!”楚沐泽眼睛瞬间红了,想要冲回去救援,却被断裂的桥面阻挡。
楚承泽背着赵珺尧,站在崩塌的边缘,看着近在咫尺却如同天堑的洞穴,看着身后疯狂冲来的地龙,看着悬挂在下方命悬一线的同伴,一向沉稳的他,额头也迸出了青筋。
赵珺尧伏在他背上,看着这急转直下的绝境,看着陈嘉诺和潘燕小女孩那绝望的眼神,看着越来越近的死亡阴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与决绝,混合着对同伴的愧疚与守护的执念,轰然冲上了心头!
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
难道……真的要全军覆没于此?!
而此刻,熔岩地龙那饱含被愚弄的狂怒的咆哮,不再是虚无的音浪,而是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扭曲着灼热空气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撞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震得人气血翻腾,耳中嗡鸣不止!它那覆盖着暗红近黑鳞甲的庞大身躯,在横跨熔岩湖的粗壮锁链桥上狂奔,每一次覆满坚硬角质的重蹄踏下,都让那不知何种金属铸就、需要数人合抱的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呻吟。
熔岩湖的光芒映照在它流线型的鳞片上,反射出的不是光亮,而是某种吞噬生命的暗红死寂光泽。那三对呈扇形分布、如同六盏地狱引魂灯的猩红巨眼,燃烧着最原始的暴戾与杀戮欲望,已然跨越了空间,死死锁定在崩塌石桥边缘、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众人,尤其是那个在崩塌处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下方熔岩吞噬的脆弱身影——陈嘉诺和他竭力护住的潘燕和小女孩!
绝望,不再是抽象的情绪,而是化作了脚下传来的、透过鞋底都能感受到的熔岩的炽热,是吸入肺中带着硫磺灼烧感的空气,是眼前那碾压而来的、无可匹敌的死亡阴影,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连思维都似乎变得凝滞。
“嘉诺!抓紧!千万别松手啊!”楚沐泽(哥哥)目眦欲裂,眼角几乎要瞪得撕裂,他整个人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崩塌后参差不齐的桥缘,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手臂拼命向前伸张,五指因用力而扭曲,指尖距离陈嘉诺死死抓住潘燕手臂的位置,却始终隔着那仿佛天堑般的数尺距离,下方就是翻滚着、不时爆开气泡的橙红熔岩,热浪炙烤着他的面颊,传来阵阵刺痛。他腰部发力,挣扎着想要纵身跃下救援,却被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丝冷静的楚承泽(弟弟)死死拽住了腰间的束带,那力量之大,让楚沐泽感觉肋骨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楚承泽背负着气息奄奄的赵珺尧,双足死死钉在仅存的、不过方寸大小、且布满裂纹的落脚点上,脚下的岩石传来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看着下方命悬一线、在热浪中身影都开始扭曲的同伴,又望着那如同洪荒巨兽般、每一步都让锁链桥剧烈摇晃、迅速逼近的死亡阴影,这个素来以沉稳如山着称的青年,此刻也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沿着脊柱直冲天灵盖,握着刀柄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捏得发白,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将背上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赵珺尧又往上托了托,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尽可能挡住可能从任何角度袭来的冲击,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得几乎变调的声音:“主上!我们……”
潘燕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因恐惧而剧烈颤动,她将怀中吓得连哭泣都忘了、只是睁大乌溜溜眼睛、小脸煞白的小女孩,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护在胸前,用自己的胸膛和臂弯为孩子构筑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
下方熔岩湖传来的恐怖热浪,让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被针扎般刺痛,而陈嘉诺抓住她手臂处传来的、因极度脱力而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更让她心中一片冰凉,沉向无底深渊。她清晰地感觉到,陈嘉诺的手臂正在一点点滑脱,那支撑着他的意志之火,正在疾速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