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
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如同愤怒的野兽，在荒漠道的大地上肆虐。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天地间一片苍茫的白。冬季的荒漠道，彻底被这无情的大雪所覆盖。
年年如此，岁岁冰封。
然而，这片土地似乎从未被这冰雪滋养，依旧是戈壁纵横，植被稀疏。生活在此处的人们，世世代代都在与贫瘠和酷寒作斗争，日子过得异常艰苦。
荒漠道虽贫瘠，却盛产各种珍稀矿石和灵晶。也正因如此，此地地广人稀，官府统治薄弱，成了天下罪犯、逃犯的天然避难所。无数被朝廷通缉的要犯、江洋大盗，都选择藏身于此，使得荒漠道龙蛇混杂，治安混乱到了极点。
荒漠道城，人口也不过几百万，相较于其他道城的繁华，显得格外萧条。
如今正值深冬，大雪封路，大多数人都选择待在城中，或围炉饮酒，或猫冬休养生息，只待明年开春，再继续那艰苦的营生。
然而，在城外十里处，一座名为 “风雪渡” 的酒楼，却一反常态地热闹。
这酒楼，是进出荒漠道城的必经之路，也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此刻，酒楼内炉火正旺，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嘿，我说哥几个，咱们荒漠道虽然苦了点，但有一说一，不管外面乱成啥样，咱们这儿相对来说，还算安稳。” 一个络腮胡大汉，穿着厚实的皮袄，端着一碗烈酒，一饮而尽，咂咂嘴说道。
邻桌一个精瘦的汉子闻言，嗤笑一声：
“安稳？王老三，你是挖矿挖傻了吧？去年我跟我舅老爷去龙渊道走商，那才叫真的乱！到处都在打仗，官府杀世家，世家杀百姓，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图个什么。”
“慎言！慎言！” 旁边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连忙打断，压低声音道，“家国大事，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议论的，小心祸从口出！”
“切，怕个球！”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拍着桌子，豪气干云地说道，
“乱也有乱的好处！你看咱们这儿，多少捉刀人？就是因为荒漠道窝藏的罪犯最多！如今朝廷悬赏丰厚，随便抓一个有点分量的，都够以往挖矿淘晶一年的收入了！”
这酒楼中的客人，果然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其中不少人腰间佩刀带剑，眼神锐利，一看便知是刀口舔血的捉刀人。荒漠道，无疑是他们眼中的 “宝库”。
有一个看起来消息灵通的捉刀人，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扬了扬，对着周围的人说道：“各位，都看看这个，这是上个月从京城那边最新传下来的情报……”
这些情报信息，官府都会免费提供，方便捉刀人挑选目标，领取悬赏。
“我看看！我看看！” 立刻有人凑了上去。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悬赏金额。
其中最显眼的，无疑是位于最顶端的那个名字 —— 陆沉舟！
“我滴个乖乖！一亿上品灵晶！三枚神通之种！还册封巡天卫百户，送伯爵爵位……” 一个捉刀人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这奖赏，简直是一步登天了！干下这一票，几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呵，李老四，就凭你？”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怎么，你还真想去打陆爷的主意？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什么修为？陆爷什么修为？”
“陆爷” 这个称呼，如今在大夏境内，尤其是在道上，几乎成了陆沉舟的专属称谓。
无论是敬畏他的，还是恨他的，当面或背后提及，大多会加上这个 “爷” 字，足见其威名之盛。
“就是，陆爷可是厉害得紧！听说前不久，在朝廷的多方势力围追堵截下，他不仅没死，反而在武圣榜上的名次，一路飙升，都冲到第五十名了！” 另一个消息灵通的捉刀人补充道，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陆沉舟以一介 “叛逆” 之身，在朝廷的追杀下，名次不降反升，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传奇！
听到这话，先前还眼馋悬赏的李老四，脸色一阵涨红，最终颓然地低下了头。而有些人，则眼神冰冷闪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小二，来一壶烧刀子，暖暖身子！”
就在这时，一道平淡却蕴含着某种穿透力的男子声音，如同穿透了厚重的风雪帷幕，清晰地传入了喧闹的酒楼之中。
声音来自几百丈外的风雪深处，众人只见风雪飘摇，却不见其人。
“嗯？好深厚的修为！” 有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忍不住低声赞叹。
“嘿，荒漠道这是要变天了啊！自从龙泉秘境的消息传开，已经有好几千年都未曾这么热闹过了。”
而后，在酒楼内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子，自漫天风雪中缓缓走来。
他身形挺拔如松，蜂腰猿臂，比例堪称完美。
气质凌厉如出鞘的绝世宝刀，腰间随意地悬挂着一把古朴的长刀，刀鞘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锋芒。
一袭乌黑的长发在风雪中随意披散，几缕发丝被风吹拂到额前。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劲衫，在这足以冻裂常人骨骼的酷寒中，衣衫猎猎作响，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他的步伐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随意，但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踏在所有人的心弦上。
“陆…… 陆沉舟？！”
不知是谁，率先失声喊出了这个名字。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原本喧闹如菜市场的酒楼，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这天下风云变幻，英雄辈出，但要论谁的风头最盛，牵动人心，此刻唯有陆沉舟一人！
为了黄金、万湖两道亿万百姓，敢杀朝廷命官，敢斩皇族亲王！这份胆识，这份魄力，足以让天下英雄折腰！
陆沉舟两手负在背后，神色平静，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过路人，走入了这家酒楼。
他漆黑的眸子如同最深沉的寒潭，无波无澜地扫视了全场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凶神恶煞的捉刀人，还是气息隐晦的江湖高手，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而后，他朝着角落位置一处无人的饭桌走去。
“陆爷……”
不知是谁先带头，酒楼内拥挤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齐齐向两侧分开，主动给陆沉舟让出了一条通道。
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好奇，有贪婪，也有恐惧。
店小二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传说中的朝廷头号叛逆，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吓得浑身僵硬，手里的酒壶都差点掉在地上，哆哆嗦嗦，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旁，打扮得花枝招展，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眼神却是一亮。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撼，端起一壶早已温好的烈酒，扭着丰腴的腰肢，快步走到陆沉舟即将落座的桌前，脸上挤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甚至还大胆地朝着陆沉舟抛了个媚眼：
“陆爷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这壶‘烧刀子’，算是小女子孝敬您的，暖暖身子。”
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中充满了刻意的逢迎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激动。
能与陆沉舟这样的人物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被他看一眼，都足以让她在荒漠道的圈子里吹嘘许久了。
陆沉舟看着眼前这位浓妆艳抹的老板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多谢老板娘。”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却意外地平易近人，没有传说中那般凶神恶煞。
“陆爷太客气了。” 老板娘咯咯娇笑起来，声音如同银铃，“一壶酒而已，又不值什么钱。倒是陆爷您，可是稀客。您是龙渊道人，怎会在这个时机，屈尊来到我们这荒漠道？莫不是…… 以后要在此处落脚生根？”
她说着，眼神中带着一丝试探和期盼。
荒漠道虽然混乱，但也正因如此，才需要一个像陆沉舟这样的强势人物来领头。如果陆沉舟真的选择在荒漠道落脚，那整个荒漠道的格局，都将彻底改变！
这句话，无疑勾起了酒楼内许多人的心思。
不少捉刀人和隐藏的罪犯头目，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
荒漠道如今虽然也有叛乱，但都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缺乏一个有足够威望和实力的领头人。
如果陆沉舟愿意揭竿而起，他们不介意奉其为主！
陆沉舟端起老板娘递过来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化作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他砸了咂嘴，淡淡道：
“只是来荒漠道城参加一个拍卖会罢了。”
他和殷仙仙一起出发，她去寻找龙泉秘境的入口，但令牌只有一份。
陆沉舟如果想进龙泉秘境，就还需要一个令牌。
通过寒门、皇城司、巡天卫的消息，他打探到，荒漠道城即将举办的一个拍卖会，就会出售一个这样的令牌，因此暂时和殷仙仙分开。
听到陆沉舟的话，酒楼内不少人暗暗松了口气。他们虽然敬畏陆沉舟，但也怕他真的在荒漠道 “落地生根”。
那样一来，固然可能推翻朝廷的统治，但以陆沉舟的行事风格，恐怕会先拿他们这些 “罪犯” 开刀，整顿秩序，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老板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被妩媚的笑容掩盖：“原来如此。那陆爷您一定要吃好喝好，今儿个您在小店的所有消费，都算小女子的，全免单！”
“那就多谢老板娘了。” 陆沉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就在这气氛稍稍缓和，众人以为这场 “偶遇” 会就此平静结束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陡然响起：
“哼，我还当陆爷真是一个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英雄好汉，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罢了！”
此言一出，酒楼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降到冰点！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纷纷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是黄沙武圣！荒漠道十三大寇之一！” 有人低声惊呼，认出了说话之人。
此人身材魁梧，皮肤呈古铜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狠，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沙暴气息。
大夏两京十三道，也只有荒漠道如此特殊，一个道城外的小小酒楼里，竟然隐藏着两尊武圣！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欺软怕硬？” 陆沉舟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
他漆黑的眸子缓缓转动，落在那黄沙武圣身上，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何出此言？”
黄沙武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狞笑：“朝廷昏庸无道，视百姓为猪狗，肆意屠杀，早已天怒人怨！早就该推翻这腐朽的大夏皇朝，另立新朝！”
“你陆沉舟既然敢为黄金、万湖二道的百姓出头，杀皇族，斩大官，为何不敢索性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带领我们这些受苦人，推翻那狗皇帝的统治？”
“如今却像条丧家之犬，被朝廷追杀得四处逃窜，躲躲藏藏，跑到我们荒漠道这个穷乡僻壤来避风头！哼，真是白瞎了你‘陆爷’的名头！”
声音落下，酒楼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外面风雪呼啸的呜咽声，如同鬼魅的哭泣。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陆沉舟，不知道这位煞星会如何反应。
陆沉舟看着那嚣张的黄沙武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你说的揭竿而起，自立为王，莫非就是像你们荒漠道这些所谓的‘匪徒’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用百姓的尸骨和血泪，来换取自己晋升的资源和权力吗？”
“如此行径，与朝廷那群视百姓为猪狗的畜生，又有何区别？甚至，你们连朝廷都不如！朝廷至少还会维持表面的秩序，而你们，只会带来毁灭和灾难！”
“你…… 你安敢辱我等是畜生？！” 黄沙武圣脸色瞬间涨红，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眼中杀意暴涨，猛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整个酒楼的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辱你又如何？” 陆沉舟冷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年寒冰，
“这天下魑魅魍魉太多，荒漠道藏污纳垢，窝藏的罪犯最多！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寇’、‘义军’，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不过也都是一帮该杀的畜生罢了！”
“荒漠道的叛乱之所以不成气候，无非是你们内部分赃不均，互相倾轧，找不到一个有足够分量的替死鬼来吸引朝廷的注意！”
声音落下，酒楼内不少人脸色相当难看，尤其是那些隐世的寇首和帮派头目，更是眼神闪烁，杀气暗藏。
陆沉舟这番话，无疑是狠狠戳中了他们的痛处！
“如今见我来了，就想激我出头，做你们的挡箭牌和替死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玩意儿！” 陆沉舟的声音越来越冷，身上的气势也逐渐攀升，凌厉的刀意几乎要凝为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放肆！安敢如此辱我等名声！今日斩了你这狂妄之徒！” 黄沙武圣彻底被激怒，咆哮一声，蒲扇般的粗黄手掌，带着一股黄沙漫天的恐怖气息，无视空间距离，朝着陆沉舟的头颅狠狠拍杀而来！
掌风未至，那股狂沙扑面的窒息感，已经让附近的天境修士都感到呼吸困难！
现场众人大惊失色！武圣交手，余波都足以毁灭这座酒楼！
“咻 ——”
就在黄沙武圣动手的瞬间，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快到根本无法捕捉轨迹！
但在黄沙武圣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 陆沉舟动了！他腰间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速度快到极致，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惊鸿匹练，直取他的脖颈！
他明明看到了刀光，身体却仿佛被冻结在原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反应！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超越了他对武圣极限的认知！
“嗤 ——”
一道轻响，如同利刃划破丝绸。
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染红了桌面，也溅了旁边几个吓得不敢动弹的客人一身。
“噗通 ——”
黄沙武圣的头颅，带着一脸惊骇欲绝的表情，滚落在陆沉舟的饭桌之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而他那失去头颅的尸身，则喷出数尺高的血柱，轰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仅仅一瞬之间！一言不合，便斩武圣！
陆沉舟的凶名，果然不是盖的！这雷霆万钧般的杀伐果断，令酒楼内不知道多少人吓得浑身发抖，两股战战，几乎要瘫倒在地！
陆沉舟看都没看那滚落的头颅和倒地的尸身一眼，只是拿起桌上的酒壶，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仿佛刚才只是捏死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缓缓扫过全场，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还有谁，想见识一下？”
酒楼内，鸦雀无声，只有风雪拍打窗户的声音，以及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