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钟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充斥着疯狂低语与秽气的京都夜空中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那源自比叡山延历寺的无明钟声,并非普通的音波,而是凝聚了千年佛力、蕴含着“破除无明烦恼、照见众生实相”大愿力的破魔梵音!
钟声所及之处,血月的光芒仿佛被稀释了一般,那令人窒息的暗红色调略微淡去。空气中弥漫的疯狂低语如同被无形的滤网过滤,虽然依旧存在,但其直接侵蚀灵魂的力量被大幅削弱。八坂神社境内,那覆盖社殿的蠕动肉膜状物质发出了细微的、仿佛被灼烧般的“滋滋”声,膨胀的速度明显减缓。
“得……得救了……”千代红叶大口喘息着,那股几乎要将她意识撕裂的压迫感骤然减轻,她连忙运转家传灵力,驱散脑中残留的混乱杂音,持刀的手重新变得稳定。云薇也迅速调整状态,探测器上的混乱读数开始趋于平稳。
就连那活体祭坛的搏动和黑暗通道的旋转,都出现了片刻的凝滞!通道另一端那恐怖意志的冲击,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佛门梵音所干扰、阻隔!
“延历寺的僧众出手了!”千代红叶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无明钟是延历寺的镇山之宝之一,非到宗门危亡或天下大乱之时不会敲响!他们定然也察觉到了京都的剧变!”
陶乐周身那凝聚的、准备行险一搏的浩瀚气息微微平息。他望向比叡山的方向,能“看”到一道纯净、磅礴、带着慈悲与威严的金色佛光,如同灯塔般自山巅升起,与钟声相合,对抗着弥漫天地的血月邪光与地底涌出的古神污秽。这佛光虽无法彻底驱散黑暗,却成功地在污秽的潮流中,撑起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净土”。
机会!
“趁现在!”陶乐低喝一声,不再需要动用那代价巨大的终极封印之术。他双手结印,空星之力化作无数细密玄奥的银色符文,如同流淌的星河般涌向那活体祭坛!
“封!”
银色符文落在蠕动的祭坛表面,立刻如同烙铁般深深嵌入,所到之处,那恶心的肉膜组织迅速硬化、失去活性,变成灰败的石质!祭坛搏动的节奏被打乱,延伸出的触手也纷纷僵直、断裂!
与此同时,千代红叶与云薇也抓住时机,全力出手!
“退魔流·奥义·红莲舞!”
千代红叶娇叱一声,身形如舞蹈般旋转跃起,太刀挥洒出漫天赤红色的枫叶状刀气,这些刀气并非直线攻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奇异的轨迹飞舞,精准地切割、净化着祭坛周围不断冒出的秽气怪物雏形以及残余的触手!刀气过处,红莲般的灵焰燃烧,将污秽焚为虚无!
云薇则从装备包中取出数枚拳头大小、表面铭刻着复杂能量回路的金属球——“秩序信标”,这是b7实验室基于对“神骸”能量性质研究后开发的一次性净化装置。她奋力将信标投向祭坛的不同方位!
信标落地,立刻激活,散发出强烈的、高频振动的秩序波动!这种波动与无明钟的梵音产生奇妙的共鸣,形成一道道交织的无形力场,进一步压制祭坛的活性,并开始干扰、切断祭坛与地底黑暗通道之间的能量连接!
在三人的合力之下,活体祭坛的扩张被彻底遏制,表面大面积石化,黑暗通道的旋转也变得迟滞、不稳定起来。通道另一端那古神的意志发出了更加狂躁、却似乎受阻于钟声与佛光而无法全力施为的无声咆哮!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胜券在握之际——
异变再生!
那即将被封印的黑暗通道深处,猛地亮起了两点巨大的、如同深渊般的幽暗瞳孔!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恐怖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尖锥,无视了无明钟声的削弱,强行穿透而来,死死锁定了正在施展封印的陶乐!
“……找到……你了……外来……的……星辰……”
一个冰冷、古老、蕴含着无尽恶意与贪婪的意念,直接轰入了陶乐的识海!
紧接着,一道极其凝练、颜色近乎纯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污秽射线,从那幽暗瞳孔中爆射而出,瞬间穿过变得不稳定的通道,直取陶乐!这道射线所过之处,连空间都留下了细微的、难以愈合的黑色腐蚀痕迹!
这一击,蕴含了那“古神”隔着遥远空间降下的、真正的杀意!其威力,远超伪神,甚至超越了之前所有的攻击!
“陶乐!小心!”云薇和千代红叶同时惊呼,她们能感觉到这一击中蕴含的毁灭性力量,那是一种触及本源规则的侵蚀!
陶乐瞳孔微缩。这道攻击,无法完全用空间屏障格挡,其中蕴含的污秽规则之力,足以穿透大多数防御!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应对。正在封印祭坛的银色符文洪流瞬间回流,在他身前交织、凝聚,化作一面铭刻着无数星辰轨迹的星图之盾!
同时,他一直未曾完全动用的空星本源之力,在体内微微震荡,准备硬接这一记隔空狙杀!
但,有人比他更快!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却如同洪钟大吕般的佛号,突兀地在八坂神社上空响起!
只见夜空中,一道金色的“卍”字佛印,大如车轮,散发着万法不侵、降妖伏魔的煌煌正气,如同流星坠地般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挡在了那道污秽射线之前!
轰——!!!!
至邪与至圣的两股力量猛烈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在哀鸣的低沉嗡鸣!黑色的污秽射线如同剧毒的墨汁泼洒在金色的“卍”字佛印上,疯狂侵蚀,发出刺耳的“嗤嗤”声,佛印的光芒也随之剧烈明灭,但终究稳稳地挡住了这致命一击!最终,两者同时湮灭,化作漫天飘散的金黑光点。
一个身披赤红色袈裟、眉须皆白、面容枯瘦却目光如电的老僧,手持九环锡杖,脚踏虚空,一步步自比叡山方向走来。他每一步落下,脚下都生出一朵虚幻的金莲,步步生莲,梵音随身!
在其身后,还跟着十二名手持戒棍、气息精悍的武僧,他们结阵而行,口中诵念《金刚经》,磅礴的佛力连成一片,如同金色的潮汐,进一步冲刷、净化着八坂神社境内的污秽!
“老衲延历寺座主,觉海。”老僧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向那黑暗通道中若隐若现的幽暗瞳孔,“黄泉邪物,安敢犯我人间净土?此路,不通!”
话音落下,他手中九环锡杖猛地一顿虚空!
“唵·阿谟伽·尾卢左曩·摩贺母捺啰·摩尼·钵头摩·嚩日啰·吽·发吒!”
真言出口,化作无数实质般的金色梵文,如同暴雨般砸向那黑暗通道以及濒临石化的活体祭坛!
密教·大日如来净障咒!
在无明钟声的持续加持下,在觉海大师与十二武僧的磅礴佛力冲击下,那活体祭坛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如同无数生物同时哀鸣的尖锐声响,彻底崩溃、瓦解,化作一地失去活性的黑色灰烬!
而那失去了祭坛支撑的黑暗通道,也剧烈扭曲、收缩,最终在一声充满不甘的咆哮中,彻底闭合、消失!
通道另一端那古神的意志,带着无尽的怨毒与一丝……对那佛力,以及对陶乐身上空星之力的忌惮,如同潮水般退去。
血月,依旧悬于空中,但那股笼罩京都的疯狂与绝望感,却因着佛光的介入与通道的封闭,而大大缓解。
危机,暂时解除。
觉海大师缓缓降落在陶乐三人面前,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八坂神社,最后落在陶乐身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这位施主身负之力,老衲闻所未闻,似星非星,似空非空,竟能引得那黄泉古神如此觊觎。”觉海合十道,“今日若非施主在此牵制,仅凭我延历寺之力,恐难如此迅速封闭此通道。”
陶乐微微颔首:“大师过誉,若非梵音及时,我等亦将陷入苦战。”
千代红叶与云薇也上前行礼致谢。
觉海大师抬头望向依旧不祥的血月,眉头深锁:“然,此獠虽退,其根未除。血月异象未消,说明其本体仍在影响现世。‘古神低语’之地,恐怕不止这一处入口。京都之劫,远未结束。”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
“老衲怀疑,‘神骸’所寻之‘古神低语’核心,并非在京都之下,而是在……伊势神宫,或者……出云大社!”
这两个名字一出,千代红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伊势神宫,供奉天照大御神,是日本神道教的最高圣地!
出云大社,供奉大国主神,是传说中连接“幽世”与“现世”的神域!
如果“神骸”的目标是这两处……那将是一场颠覆整个日本神道根基,甚至可能引发神话再现的惊天灾难!
新的方向,更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
(第七部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