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丝的话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喧嚣的通道里漾开无形的波纹。她手中定格的银色魔方符号,流转着难以捉摸的奥秘。
石漫天目光平静如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带路。”简练的两个字,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赫丝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兴致。她优雅转身,星空长袍曳地却不染尘埃,引领三人穿过几条愈发幽深、布满陈旧管道的通道。“客人好胆魄。看来我这份‘见面礼’,送得恰到好处。”
他们停在一扇看似废弃的检修舱门前。赫丝指尖在魔方上轻点,舱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狭窄的观测夹层。透过单向视窗,下方巨大的圆形展厅尽收眼底。
展厅中央,悬浮着一块不规则的黑紫色晶体碎片,约莫拳头大小,表面流淌着如水波般的光晕,隐隐散发出与石漫天怀中碎片同源,却更加活跃、更具引力的波动——正是源初密匙碎片!
碎片周围,气氛凝滞,两拨人马泾渭分明。
一拨人身着银灰色制服,站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气息冷峻统一,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秩序力场。他们胸前佩戴着齿轮与星芒交织的徽记。
“秩序法庭的‘执鞭人’,”赫丝轻声解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忌惮,“他们自诩宇宙秩序的裁定者,任何被判定为‘失控’或‘危险’的技术与物品,都会不惜代价回收或销毁。”
另一拨人则显得诡谲莫测。他们身着深紫色罩袍,面容隐于兜帽阴影之下,身体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随时会溶入周遭的暗影。他们沉默伫立,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神不宁的窃窃私语,源自他们脚下不断蠕动、延伸的黑暗。
“这些是‘虚语者’,”赫丝的声音压得更低,“崇拜不可名状之存在,追寻禁忌知识。他们觊觎那碎片,恐怕是为了进行某种……危险的召唤。”
两拨人马中间,一位衣着华丽、体型富态、十指戴满宝石戒指的蜉蝣商会主管,正不住擦拭额角冷汗,强撑着笑脸,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底价,五万单位零素结晶!各位,价高者得!”主管高声宣布。
“秩序法庭,出价五万。”执鞭人首领冷漠开口,声线毫无起伏。
“虚语者,六万。”阴影中传来沙哑重叠的语声,仿佛多人同时开口。
“七万!”
“八万!”
价格急速攀升,气氛紧绷如弦。
苏九儿撇撇嘴:“看来想‘先礼’是行不通了。”
南宫婉则冷静分析:“秩序法庭的队伍配置偏向快速突击与空间封锁,虚语者的能量反应更侧重精神侵蚀与维度干扰。若强行夺取,需同时应对两种截然不同的攻击模式。”
石漫天沉默未语,他的目光并未流连于竞价的双方,而是细致感知着那块碎片。在他的混沌神念与怀中碎片的双重感应下,他察觉到那悬浮的碎片内部,存在一个极其隐晦的……能量信标,并非天然形成,倒像是被后来植入的追踪器。
是商会留的后手?还是另有隐情?
就在价格被虚语者推至“十五万”的高点时,异变骤起!
那碎片周遭的空间猛地一颤,并非攻击,而是某种精妙绝伦的空间置换!碎片瞬间模糊了一下,虽然依旧悬停原处,但石漫天清晰地感知到,碎片内部那个微小的能量信标被瞬间激活、放大!
几乎同一时刻——
嗡!
展厅上方的空间被悍然撕裂,一道巨大的豁口显现,冰冷的秩序光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三艘线条更显锐利、通体纯白的战舰如同天罚之刃,探出半截舰身,炮口凝聚着毁灭性的白芒,牢牢锁定下方的碎片以及……秩序法庭和虚语者的队伍!
一个比执鞭人首领更显冰冷、带着绝对权威的声音响彻展厅:
“依据《最终净化条例》,此‘失控源初造物’及其所有关联接触者,判定为‘极高污染风险’,予以即时净化!”
净除者!他们竟直接追踪至此!而且显然是被那个信标引来的!
“是陷阱!”南宫婉瞬间明悟。
下方的秩序法庭和虚语者队伍也顷刻反应过来,双方首领几乎同时怒吼:
“结阵防御!”“干扰空间坐标!”
场面瞬间失控,陷入混战!
也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石漫天动了。他未看降临的净除者,也未理会下方厮杀的三方势力,他的目标,始终唯有那块碎片。
他指尖那缕暗金道痕无声游出,如同拥有灵性的活物,穿透观测窗的阻隔,无视了下方爆发的能量风暴与空间封锁,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方式,精准地缠绕上那块源初密匙碎片。
道痕与碎片接触的瞬间,碎片微微一震,表面的黑紫色光华骤然内敛,那个被激活的追踪信标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瞬间消散。旋即,碎片化作一缕微光,顺着道痕的牵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射而上,穿透层层甲板阻碍,精准地落入石漫天掌心!
入手温润,磅礴而古老的气息瞬间与他怀中的碎片交相共鸣。
这一切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连净除者的扫描都未能第一时间捕捉。
石漫天握住碎片,对赫丝淡然道:“交易完成。你提供的‘信息’,值这个价。”他指的是避免了他们直接卷入下方最初的混乱。
赫丝看着他空手取物的神妙手段,以及那瞬间平息碎片异状的能力,眼中异彩连连,手中的魔方再次开始疾速旋转。
“客人手段,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她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过,净除者既已现身,恐怕不会轻易罢休。而且,您不觉得,那个信标出现得过于巧合了吗?仿佛有人……刻意想把水搅浑,将所有对碎片有兴趣的势力,一网打尽呢。”
她的话语,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染上了一层更深的阴谋色泽。
石漫天感受着手中两枚碎片隐隐传来的、指向星海深处的共同悸动,眼神锐利如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则,谁,才是那真正的黄雀?这破碎星环的暗流,远比表象更为汹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