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日子在蝉鸣和海风中悄然流逝。皮家小楼里的氛围，却悄然多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习惯了这里每个人“基础气味”和“行为模式”的李盛迹来说，如同海水里混入了一股陌生的洋流，清晰得无法忽视。
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气味。
李盛迹的嗅觉远超常人，那是属于海豚的、用于在广阔海洋中辨识方向和同伴的敏锐感官。最近，他察觉到皮一夏和宁悠悠身上的“基础气味”发生了改变。
原本，皮一夏身上是清爽的皂荚味，混合着一点点运动后的汗味（他称之为“年轻的雄性陆地生物活跃气味”），偶尔还有零食的味道。宁悠悠则是甜甜的水果糖香气，带着阳光和洗衣液的味道。
但现在，每当他们两个靠近，或者即使只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他们的气味就会奇异地交织、融合。皮一夏的身上会沾染上宁悠悠那特有的、更甜腻了几分的果香，而宁悠悠身上则萦绕着一股属于皮一夏的、更加浓郁的皂荚和……一种李盛迹难以准确描述，但让他感觉有点像海豚求偶期时，海水里会出现的某种活跃信息素的气息。
这种混合气味，让李盛迹感到困惑。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关系非常亲密、经常有身体接触的个体，气味才会如此深度交融。比如……他和以卿。
其次，是行为模式的异常。
皮一夏，那个以前看到宁悠悠就忍不住要斗嘴几句、号称“绝不惯着她”的快嘴少年，现在变得……安静了？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活跃”。
宁悠悠来家里，他不会像以前那样大呼小叫地表示“麻烦精又来了”，反而会下意识地坐直身体，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她。当宁悠悠跟他说话时，他回答的语速会变慢，偶尔还会卡壳，耳朵尖泛着可疑的红色。以前宁悠悠碰一下他的东西，他能跳起来，现在宁悠悠拿他的水杯喝水，他竟然只是瞥一眼，然后……默默地把杯子往她那边推近一点？
而宁悠悠的变化更明显。她来皮家的频率显着增高，借口从“找姐姐”变成了“问作业”、“借书”，甚至“路过”。她看皮一夏的眼神，不再是那种“我看你不顺眼”的挑衅，而是蒙着一层水光，带着软软的依赖和……一种李盛迹在偶像剧里看到过的、被称为“含情脉脉”的神态。她说话的声音变得更轻更柔，尤其是对皮一夏说话的时候。
最让李盛迹确定有问题的是身体距离。
以前这两人凑近了，多半是为了吵架或者抢东西，身体语言是排斥的、对抗的。但现在，他们总会“无意间”靠得很近。坐在沙发上，手臂会挨着手臂；传递东西时，指尖会若有若无地触碰；宁悠悠甚至会非常自然地伸手帮皮一夏拿掉头发上不存在的线头，而皮一夏……居然没有躲开！只是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耳根更红了！
李盛迹抱着他的专属抱枕（宁以卿给他买的，是一个蓝色海豚造型），坐在客厅角落的懒人沙发里，蔚蓝的眼睛像最精密的雷达，默默地扫描、分析着这一切。他歪着头，眉头微蹙，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海洋洋流图。
“盛迹，吃水果吗？”宁以卿端着一盘切好的冰镇西瓜走过来，就看到自家“海豚男友”一副沉思者的模样。
李盛迹抬起头，接过西瓜，却没有立刻吃。他拉了拉宁以卿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凑近她耳边，用那种讨论严肃科学问题的语气，压低声音说：
“以卿，一夏和悠悠，很奇怪。”
“嗯？怎么了？”宁以卿有些疑惑，她也觉得最近弟弟妹妹之间气氛有点微妙，但没多想，只觉得是青春期的正常波动。
“他们的气味，混在一起了。”李盛迹严肃地说，“像……像我和你的气味会混在一起一样。深度混合。”
宁以卿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啊？”
“还有，”李盛迹继续列举他的观察证据，“他们之间的平均距离，缩短了百分之六十二点三。对视频率增加，瞳孔在对视时有轻微放大迹象，符合‘愉悦’和‘注意力集中’的生理反应。一夏的语音频率在悠悠靠近时会降低一点五个key，悠悠的皮肤表面温度在和一夏有肢体接触时会上升约零点八摄氏度。这些数据，”他顿了顿，看着宁以卿，眼神笃定，“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他像宣布重大发现一样，一字一顿地说：“他们，在进行频繁的、高亲密度的求偶行为。”
“噗——咳咳咳！”宁以卿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求……求偶行为？！
李盛迹连忙帮她拍背，眼神依旧清澈而认真：“以卿，你没事吧？我的推理不对吗？这是基于生物学和行为学的最合理分析。”
宁以卿好不容易顺过气，看着李盛迹那一本正经探讨“求偶行为”的俊脸，真是哭笑不得。她该怎么说？难道要跟这只用科学研究态度看待情感世界的海豚解释，这叫“谈恋爱”，不叫“求偶”？
“那个……盛迹啊，”宁以卿斟酌着用词，“人类呢，有时候……比较复杂的。你说的这些……现象，可能……可能只是他们关系变好了？”
李盛迹皱起眉，显然对这个模糊的解释不满意：“关系变好，不会导致信息素深度混合和恒定的近距离接触。这是很明确的信号。”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个决定性证据，“而且，我昨天下午，听到一夏房间里，有悠悠的哭声。”
宁以卿心里一紧：“哭声？！”
“嗯，”李盛迹点点头，回忆道，“但是，哭声很短促，然后……就变成了另一种声音，有点像……像海豚满足时发出的那种短促、愉悦的颤音。一夏还在小声说话，语气很……急切？安抚？我不太确定那个语调的含义。”
宁以卿：“！！！”
她的脸瞬间爆红，几乎要冒烟了！她瞬间就明白了李盛迹描述的“哭声”和“颤音”是什么！这两个小混蛋！竟然……！
看着宁以卿骤然变色的脸，李盛迹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推理：“所以，我的结论是正确的，对吗？他们确实在……”
“好了好了！别说了！”宁以卿赶紧捂住他的嘴，心脏怦怦直跳，又羞又急，“这个……这个事情，我们知道就好，先……先不要声张！”
李盛迹被她捂住嘴，眨了眨蔚蓝的眼睛，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声张”（在他的世界里，观察到现象就会直接说出来），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宁以卿松开手，心情复杂地看向二楼皮一夏房间的方向，又看看身边这个凭借超凡观察力和“科学”逻辑轻易破解了弟弟妹妹“地下情”的海豚侦探，一时间竟不知该感慨他的敏锐，还是该头疼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早恋”风波。
李盛迹则满足于自己成功破解了一个“人类行为谜题”，他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清凉甘甜。他觉得，陆地上的人际关系虽然复杂，但用海洋生物的直觉和数据分析法去理解，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以卿的脸，那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