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间，众人已来到餐厅门口。两扇雕花的胡桃木大门缓缓打开。一盏由威尼斯工匠手工打造的枝形水晶吊灯悬挂在长桌上方，折射出的光芒在银质餐具上跳跃。那张由整块非洲黑檀木打造的餐桌泛着暗沉的光泽，桌面纹理如同流动的墨色河流。这是一张可容纳二十人的长餐桌，但今晚只布置了七个人的席位，显得十分宽松。餐桌中央是一条蜿蜒的水晶花器，里面插满了新鲜的蓝玫瑰和白绣球，与周若媛耳垂上的蓝钻耳坠相得益彰。
“各位请随意入座。”周家豪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今晚没有那么多规矩，就当是朋友的小聚会。”
侍者们悄无声息地为每位宾客拉开座椅。桌子的一边，周若媛自然坐在主位，左边是乔嘉树，右边是周家豪。另一边的左侧，陆远辰体贴地把苏羽柔让到中间的椅子，待她入座后才在她旁边坐下。李萌梦和张裕明则坐在了右手边。
水晶杯中的香槟在灯光下泛着金色的气泡，银质餐具在雪白的桌布上闪烁着银灿灿的光芒。落地窗外，夜色中的玫瑰园隐约可见，几盏地灯将花丛照亮，宛如梦境。
“各位请用前菜。”陈伯示意侍者端上餐点。银质餐盘里，鹅肝酱配无花果摆成了精致的扇形，周围点缀着可食用金箔。
周若媛举起水晶杯，杯中的液体泛着小小的气泡：“感谢大家来庆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最后落在身旁的丈夫身上。
乔嘉树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眼睛映着烛光。他的右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周若媛的左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婚戒。
李萌梦正举着香槟杯要跟周若媛碰杯，突然眼睛一眯，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近两人的杯子：“等等！”她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周若媛和乔嘉树的杯沿上轻轻一弹，“你们杯子里是什么？怎么颜色和我们的不一样？”
周若媛的耳尖瞬间染上一抹绯红，下意识把杯子往回收了收。乔嘉树则轻咳一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吊灯的光芒。
“哦——”李萌梦拉长声调，红唇勾起狡黠的弧度，“原来是气泡水啊！”她故意晃了晃自己杯中的香槟，金黄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线，“我们这些客人都喝香槟，两位主人倒是清心寡欲起来了？”
张裕明在旁边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周家豪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妹妹。只有苏羽柔安静地抿着柠檬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这场小闹剧。
“梦梦！”周若媛嗔怪地瞪了闺蜜一眼，脸颊更红了。她犹豫片刻，还是小声解释道：“上次体检的时候，医生说我的体质……不易受孕，让我们这几个月先戒酒。”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消失在餐巾的褶皱里。
“哇哦！”李萌梦眼睛一亮，立刻放下香槟杯，双手合十做了个夸张的道歉动作，“早说嘛！这可是大事！”她转头对侍者打了个响指，“给他们换成温热的蜂蜜水，气泡水也太敷衍了！”
周若媛哭笑不得：“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必须的！”李萌梦一本正经地打断她，眼睛却闪着狡黠的光，“等小宝贝出生，我可是要当干妈的！”她突然想到什么，促狭地看向乔嘉树，“不过乔先生，这几个月要委屈你啦，烟酒都得戒吧？”
乔嘉树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水晶杯的杯沿，目光落在杯中平静的气泡水上。他忽然倾身靠近周若媛，低沉的声音带着温柔的试探：“媛媛，今天是特别的日子……要不我们就破例喝一杯？就一杯香槟，应该没关系。”
周若媛转过头，烛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动。她轻轻摇头，发间的珍珠发饰随之晃动：“医生说这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期，我不想冒任何风险。”她伸手覆上丈夫的手背，声音柔软却坚定，“我们再坚持一下，好吗？”
一旁的周家豪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刀叉与瓷盘相碰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抬起眼帘，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嘉树，你还是听媛媛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乔嘉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在周家豪的注视下最终闭上了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端起气泡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嘉树？”周若媛似乎要对他做出补偿，手指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你尝尝这个松露牛排，厨师特意按你的口味做的。”
乔嘉树立刻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好。”他动作优雅地切下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
“要我说，”李萌梦还处在兴奋之中，叉子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线，“如果以后媛媛生了女宝宝，要是遗传了乔嘉树的五官，那可是绝世小美人！”
周家豪晃着红酒杯，嘴角勾起调侃的笑：“不过，万一像媛媛小时候那样黑，不就是个小小的黑雪公主了？”
“哥！”周若媛羞恼地抓起餐巾扔过去，引得周家豪举手告饶。
“干杯！干杯！”李萌梦继续欢呼着碰向周若媛的杯子，故意让香槟杯与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次就饶过你们啦！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凑到周若媛耳边，“等怀孕了你可得第一个告诉我，我要去买十箱香槟庆祝！”
周若媛红着脸去拧李萌梦的手臂，两人闹成一团。烛光中，乔嘉树又喝下了一口气泡水。而苏羽柔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像一幅定格在暖色调油画里的剪影。
“已经一年了啊，”张裕明咬了一口面包棒，碎屑落在餐巾上。
李萌梦接口：“时间过得真快。记得婚礼那天，张裕明这家伙差点把红酒洒在我的裙子上。”
张裕明立刻反驳：“明明是你非要拉着我自拍才……”
周家豪突然轻笑出声，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酒杯：“我记得更清楚的是，某些人为了抢捧花差点把花架都撞倒了。”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李萌梦。
“说起来，”张裕明趁着侍者上甜点的间隙，放下餐叉，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两位大佬，我有个不情之请。”
周家豪正优雅地切着牛排，闻言挑眉：“怎么？想预支下个月的零花钱？”
“不是不是，”张裕明连连摆手，耳根却悄悄红了，“我这不是马上研二了嘛……听说，周氏和陆氏这两年都有校招……”
“噢——”陆远辰拖长声调，晃着红酒杯，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原来张公子是来‘刺探军情’的？”
李萌梦在桌下踢了张裕明一脚：“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投简历了？”
“冤枉啊！”张裕明夸张地举手投降，“我这不是先来探探口风嘛。周氏的投资部，陆氏的文化基金，都是我的梦中情岗……”说着还朝两人挤眉弄眼。
周家豪突然把餐刀“铛”的一声插在牛排上，吓得张裕明一哆嗦。
“想走后门？”周家豪故意板着脸。
张裕明咽了咽口水：“也……也要看您这后门开不开吧？”
“想得美！”周家豪突然大笑，拍了拍他肩膀，“我们周氏笔试可是要考高数的，就你那挂过两次的数学……”
“谁说我挂科了！”张裕明急得差点站起来，“那叫战略性补考！为了刷分！”
周若媛忍着笑插话：“要不这样，你俩搞个联合面试？谁家出的题难，张裕明就去哪家。”她促狭地眨眨眼，“反正都是被虐。”
众人哄笑起来。陆远辰悠悠补刀：“建议准备个急救包，听说上次周氏笔试晕过去三个。”
“喂！”周家豪佯怒，“我们那是选拔精英！”转头对张裕明却放软语气，“说真的，你要是真能通过笔试，我给你留个靠窗的工位。”
张裕明刚要说“谢谢”，却听陆远辰把话接了过去：“张裕明，告诉你，我们基金会可都是落地窗办公室，还配猫。”
“等等，”张裕明眼睛一亮，“你们养猫？”
“两只布偶，超级可爱，随便撸。”陆远辰露出胜利的微笑。
周家豪做咬牙切齿状：“陆远辰你犯规！”转头对张裕明说，“我们……我们顶层有免费冰淇淋！还有无敌江景！”
苏羽柔小声对李萌梦说：“我怎么感觉他们是在争宠物……”
李萌梦扶额：“别理这三个幼稚鬼。”
只见张裕明举起香槟杯：“那说定了啊！等我毕业，你们可别耍赖！我可是非周即陆！”
李萌梦说：“非洲，你还大洋洲呢！”
餐桌上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连侍者都忍不住抿嘴偷笑。水晶吊灯的光芒洒在每个人的笑脸上，将这场半真半假的“求职谈判”照得格外温馨。
李萌梦吃了块牛排，换了个话题，对周若媛说道：“媛媛，没想到你还挺喜欢浮世绘的。”
周若媛说：“我喜欢浮世绘也是受了远辰哥的影响，小时候在他家的书柜里看过一些画册，印象很深。所以这次拍卖看到有真品就忍不住拍下来了。”
张裕明摸了摸脑袋，“感觉这东西很高雅，不太懂。远辰哥，你再给咱科普一下呗。”
李萌梦转向陆远辰：“是啊是啊，我也很想长点知识，以后好和别人吹牛。”
陆远辰优雅地放下餐叉，用餐巾轻拭嘴角，眼中浮现出学者般专注的神色：“既然大家这么感兴趣，那我先简单科普下浮世绘三杰？”
他轻晃着红酒杯，声音如大提琴般低沉悦耳：“首先要说的是喜多川歌麿，有人认为他是浮世绘美人画的巅峰。他笔下的花魁与茶屋女子，脖颈线条如天鹅般优美，和服下摆的褶皱里都藏着风情。特别是那套《妇女人相十品》，将女性不同年龄段的韵味刻画得入木三分。”
周若媛调皮地插话：“就是画得特别‘有欲望’对不对？”
陆远辰忍俊不禁：“周小姐总结得很精辟。不过……”他话锋一转，“第二位葛饰北斋就完全不同了。这位活到90岁的画坛巨匠，最擅长将自然界的磅礴力量凝固在方寸之间。《神奈川冲浪里》的惊涛骇浪，《凯风快晴》中赤富士的喷薄欲出……”
“那第三位呢？”苏羽柔轻声问道，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陆远辰的目光温柔下来：“歌川广重，”他举起晶莹的香槟杯，“如果说北斋是烈酒，广重就是清茶。他的作品中，雨中赶路的旅人，月下渡口的孤舟……都带着物哀之美。”
他站起身来，从装饰架上取来一张烫金餐巾，对着灯光演示：“看，广重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渐变晕染技法，叫做ぼかし。暮色中的雨丝，晨雾里的山影……”餐巾在灯光下呈现出奇妙的光影变化，众人不禁发出赞叹。
“所以——”陆远辰坐回座位，目光扫过众人，“歌麿刻画人性，北斋歌颂自然，广重则捕捉时光。”他顿了顿，“北斋固然是伟大，但我个人呢，更偏爱歌川广重。”
周若媛立刻反驳：“广重有点温吞啦！北斋笔下的海浪才有生命力呢！”她模仿着波浪的姿势，差点碰倒红酒杯，被乔嘉树眼疾手快地扶住。
“典型的周若媛式审美，”陆远辰笑着摇头，“就喜欢张扬的、有冲击力的。你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轰轰烈烈。”他的眼神扫过周若媛身旁的乔嘉树。
看大家兴致勃勃，陆远辰又正色道：“其实浮世绘最打动我的，是它对瞬间永恒的捕捉。就像今晚，星光、笑语、玫瑰香……都值得被刻成版画。”
周家豪插话：“远辰，没想到你去法国学了几年哲学，倒把日本美术研究得这么透彻。”
“美是不分国界的。”陆远辰顺手接过侍者递来的热毛巾，“我也喜欢梵高、莫奈，不过你们知道吗？浮世绘对欧洲的印象派影响深远，梵高甚至直接临摹过广重的《大桥骤雨》，把它改造成了油画。艺术就是这样奇妙，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开出花来。”
他的讲解渐渐变成一场小型艺术讲座，众人都听得入迷。苏羽柔注视着他神采飞扬的侧脸，发现这位贵公子谈起艺术时，整个人都焕发出不同寻常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