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未完全散去，城市街道两旁的红灯笼依旧高挂。
午后，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玻璃穹顶下午茶餐厅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下，在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上投下温暖的光和影。
周若媛和李萌梦坐在舒适的丝绒沙发里，周围是低缓的钢琴声和人们轻柔的谈笑声。
她们面前摆放着三层精致的银质点心架，上面错落有致地陈列着马卡龙、司康饼、草莓挞等各式诱人的甜点，骨瓷茶杯里飘出伯爵茶和奶茶的馥郁香气。
李萌梦用小银叉切下一小块红丝绒蛋糕，笑着看向对面容光焕发的好友：“媛媛，这个春节过得怎么样？朋友圈都没见你怎么更新，约你也说没空，完全神隐了啊。”
周若媛端起描金边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嘴角漾起一抹甜蜜而神秘的笑意：“是没怎么在国内待着。我和嘉树去马来西亚玩了几天，算是避寒度假吧。”
“马来西亚？”李萌梦眼睛一亮，随即带上几分调侃，“哟，二人世界啊！怎么样，你家那位‘二十四孝’好老公，还是那么对你言听计从，把你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她语气亲昵，显然平时没少打趣乔嘉树对周若媛的百般呵护。
周若媛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骄傲和幸福。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要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萌梦，这你可说错了。他现在不只是‘乖’，你是不知道，他这次…对我真的是太好了，好到我都…”她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
李萌梦被她这副样子勾起了十足的好奇心：“哦？快说说，发生什么好事了？买什么限量款包包给你了？还是又给你什么惊喜了？”
“不是那种好。”周若媛摇摇头，眼神变得认真而柔软，甚至还带着一丝后怕的悸动，“我们后来去了纳闽岛潜水，出了一点…意外。”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次潜水遇险的经历，包括如何被渔网缠住，如何窒息，乔嘉树如何毫不犹豫地将氧气让给她，最终如何脱险的惊心过程，低声而详细地告诉了李萌梦。叙述过程中，她的手指忍不住捏紧了餐巾，仿佛又重新经历了那一刻的恐惧与感动。
说完后，她抬起头，郑重地看着李萌梦，眼神里充满了信任与恳求：“这件事真的太吓人了，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慌。嘉树救了我的命。而且我们怕家里人担心，尤其是爸爸，他心脏不好，所以谁都没告诉。萌梦，这件事我真的只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必须要发誓，绝对绝对不能说出去！”
李萌梦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叉子都忘了放下。她完全没想到一次普通的度假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生死故事。
她回过神来，立刻放下叉子，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连声保证：“好好好！我发誓！我绝对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说出去！天哪……媛媛，这也太惊险了！没想到乔嘉树关键时刻这么男人！真是对你没得说了！”
周若媛这才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嗯，他真的很好。” 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被人牢牢守护住的安心。
这个秘密的分享，让她感觉那份沉重的惊悸似乎也减轻了一些，而乔嘉树在她心中的形象，也因此变得更加光辉和值得依赖。
周若媛轻轻放下描金的茶杯，杯底与瓷盘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她似乎想驱散先前讲述惊险经历带来的凝重气氛，脸上重新漾起轻松俏皮的笑容，话锋一转：
“对了，萌梦，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哥家豪，你知道的，在法国索邦大学啃了这么多年的大部头，他的博士论文终于快收尾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为兄长骄傲的雀跃，“他那边答辩一结束，手续办得快的话，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回国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热切又期待的光芒，压低了点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绝妙的秘密：“他呀，心思全泡在图书馆和那些深奥的理论里了，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我爸爸虽然不说，心里肯定也着急。你看你，又漂亮又聪明，性格还好……我觉得你俩特别般配！怎么样？等他回来，我正式介绍你们认识？要是真能成，那我们可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这多好啊！”
李萌梦正用小叉子舀起一块抹茶慕斯，听到这个提议，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她先是一愣，随即失笑，连忙放下叉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脸上浮现出既感激又略带歉意的神色。
“哎呀，媛媛，”她声音温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这么看得起我，还想把我变成你家人。”她顿了顿，眼神掠过一丝甜蜜，语气变得肯定，“但是，你这份‘大礼’，我可能真的没办法收了。因为……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什么？！”周若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下意识地向前探身，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和爆棚的好奇，“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天哪，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们几乎天天聊天，你居然瞒得这么紧！快！从实招来！到底是谁？是哪里人？怎么认识的？我认识吗？”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闺蜜间那种分享八卦的兴奋感瞬间被点燃，之前关于潜水的沉重话题彻底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萌梦被周若媛一连串的追问逼得无处可逃，看着她那双闪烁着灼灼好奇光芒的眼睛，知道今天不满足她的好奇心是过不了关了。她脸颊微红，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轻轻“哎呀”了一声，略带羞涩地小声坦白：“好啦好啦，告诉你就是了……是张裕明。”
“张裕明？”周若媛微微蹙起秀眉，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这个名字，却只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影子，“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了？是我们学校的吗？”
“你呀，真是贵人多忘事！”李萌梦忍不住轻笑，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就是你老公乔嘉树，他们大学同一个寝室的哥们儿呀！他还当了你们婚礼的伴郎呢，那个笑起来挺阳光，打球很厉害的男生。”
“啊！是他！”经这么一提醒，周若媛终于想起来了，印象里确实有这么一个经常和乔嘉树一起出入的男生。她更加惊讶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我的天！你什么时候和他好上的？这简直是地下工作啊，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李萌梦抿嘴一笑，眼神飘向远处，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说起来，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还记得你的婚礼上吗？当时我把我奶奶留给我的那串珍珠手链弄丢了，急得都快哭了，就是他捡到了，还特地打电话还给我的。”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温柔：“后来……我们就聊起来了。发现我和他特别能聊到一起，他幽默又体贴，然后我们还一起跑步，参加各种活动……一来二去的，就觉得彼此都很合适，感觉很对。”她简单却甜蜜地将两人如何相识、如何相恋的过程原原本本告诉了周若媛。
周若媛听得入神，脸上渐渐露出恍然大悟又得意洋洋的表情，她猛地一拍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么说起来，”她促狭地眨眨眼，带着几分邀功的俏皮，“你还得好好感谢我这个大媒人呢！要不是我结婚，你们俩哪来的机会认识？我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李萌梦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无奈又好笑地连连点头，端起奶茶杯作敬酒状：“是是是，周大小姐功劳最大！天底下第一号大功臣！我和裕明能认识，全托您的福！这总行了吧？我谢谢您嘞！”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都咯咯地笑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闺蜜间分享秘密后的轻松与欢快。
周若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真诚中带着一丝惋惜：“你和张裕明在一起，挺好的，他是嘉树的老同学，知根知底，人也踏实。不过……”她拖长了语调，俏皮地眨眨眼，“可惜了呀，我的‘嫂子梦’是彻底破灭了，你就不能和我成为真亲戚了。”
李萌梦被她的话逗笑，连忙安慰道：“哎呀，你就别替我遗憾啦。你哥哥家豪那么优秀，索邦大学的博士，人又沉稳，将来肯定是前途无量。这样的条件，还怕没有好女孩儿喜欢吗？肯定有大把比我更合适、更优秀的姑娘排着队等着认识他呢！”
“这倒也是。”周若媛点点头，随即又兴致勃勃地提议：“那这样，改天我们四个一起聚聚吧！你叫上你的张裕明，我叫上嘉树，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顿饭，好好聊聊！我也正好帮你考察考察他，顺便看看嘉树和他老同学重逢是什么样子。”
“好啊好啊！”李萌梦开心地应允，“这个主意好！他们俩肯定也有很多话要聊。”
忽然，周若媛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前倾，带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探究语气问道：“萌梦，说真的，看来你对钱啊、地位啊这些东西，还真是不怎么动心啊？我哥哥将来可是要接手周家很大一部分产业的，这你都不考虑一下？”
李萌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得更为认真。她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奶茶，沉默了片刻，才坦诚地看向好友：“媛媛，说实话，你哥哥的条件确实非常好，好到无可挑剔。但是，即使没有遇到张裕明，我可能……也不会答应你的撮合。”
“哦？”周若媛显然有些意外，疑惑地问，“为什么？我哥哥哪里不好吗？”
“不是不好，恰恰是因为他太好了，好到让人觉得有距离。”李萌梦斟酌着语句，试图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如果家庭背景、身份地位都相对比较相当，可能彼此都会更轻松、更自在一些。不需要谁总是刻意地去迎合或者仰望另一方。”
她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洞察和淡然：“你看嘉树，他对你当然是很好的，这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有时候，我总觉得他和你，还有和你爸爸相处时，似乎总是带着一份小心翼翼，需要时刻留意着你们的情绪和脸色。说句可能不太合适的话，那种状态，看起来有点累。”
“如果我以后的生活也是那样，”她继续轻声说道，语气却很坚定，“即使拥有再多的钱，住再大的房子，我可能也不会觉得真的很舒心、很快乐。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也许嘉树他乐在其中，觉得非常幸福，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周若媛听完这番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萌梦，半晌才感慨道：“萌梦，可以啊你，平时看你天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没想到对感情和生活，想的还挺多、挺透彻的嘛。”
李萌梦轻轻放下手中的骨瓷杯，眼神温和而坦诚，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家就是最普通的公务员家庭，爸妈勤勤恳恳工作了一辈子，不算大富大贵，但吃穿不愁，也算是个小康之家吧。”她的语气里没有自卑，反而带着一种知足的平静。
“我爸妈都是特别朴实通透的人，从小到大，他们没给过我什么压力，但常常跟我聊，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舒心自在比什么都重要。可能就是听多了这样的唠叨，我自己慢慢也就这么想了。”她笑了笑，像是在分享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家常道理。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真诚，带着对好友的关切：“不过话说回来，媛媛，这真的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每个人追求的幸福不一样，适合的生活方式也完全不同。我看得出来，乔嘉树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眼睛里的快乐也是藏不住的。只要你自己觉得幸福、快乐，那就是最好的生活，别人的看法都不重要。你们这样，真的也很好。”
李萌梦的这些话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入周若媛的心湖，激起了一圈细微却持久的涟漪，让她第一次从一个旁观者的清晰视角，隐约触碰到了自己婚姻中那层从未仔细审视过的、微妙的不平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