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丽丽驾驶着白色保时捷，沿着周宜珂指引的路线驶入城北一处闹中取静的高级住宅区。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雪花在车前灯照射下如同碎钻飞舞。不多一会儿，已经到了一个小区的门前。在地库入口的虹膜识别系统验证通过后，金属闸门无声滑开，露出直通顶层公寓的电梯。
两个人默默地走进电梯里，在电梯门关闭之后，周宜珂又轻吻了一下陶丽丽的红唇。看得出，这个精明的老总此刻有些急迫的心情。
周宜珂的公寓在顶层，指纹开门后，两个人进入了室内。
还说是小公寓，陶丽丽踩着微晃的高跟鞋，望着眼前开阔的客厅轻笑，周董对字的理解真是别具一格。
周宜珂打开玄关的隐藏式储物柜，取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放在地上：当初买下整层打通的，确实比想象中大了些。他自然地接过她脱下的貂皮坎肩，不过有时候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会觉得……
觉得寂寞越发宽敞了？陶丽丽接话道，赤足踩在温热的柚木地板上。
整个公寓笼罩在原木灯罩的柔光中，极简的日式设计像幅留白的水墨画。浅色原木地板延伸至每个角落，木材天然的纹理在阳光下舒展如流水。
整面落地窗如同巨大的取景框，将城市天际线框成一幅动态画卷。窗帘是素白的蝉翼纱，微风拂过便漾起涟漪。家具寥寥无几：一张矮几两只蒲团，一套白瓷茶具静置其上。
周宜珂熟练地过去烧水、泡茶。陶丽丽则来回走动，观看这座精致的公寓。
陶丽丽正在感叹，周宜珂递给她一杯茶，说：“这是日式设计，你也看得出来。我喜欢这种简洁感。特别累的时候过来坐坐，总感觉心里能静下来。”
“周总真是狡兔三窟啊。”陶丽丽笑道，“不过，这倒是很符合我的审美。”说着，她又走到卫生间的门口。
同样是做了三分离的设计。
最里面的浴室延续了克制的奢华，整块矿山大理石砌成汤池，水龙头是隐形的，开启时水流如瀑布倾泻。
“我们要不要一起来试试这汤池？”周宜珂走过来问陶丽丽，他的眼中藏着一丝中年人的淘气。
“还是等等吧。”陶丽丽斜睨了他一眼。
和周宜珂的办公室比起来，这里并不算十分奢华，但是感觉很舒适。这里没有生活的痕迹，更像间精心布置的样品屋。
空气中弥漫着雪松香薰的味道，浓度恰到好处。整个空间像首被精心编排的俳句，每个细节都恪守的美学，在空与满之间找到绝妙平衡。
“每周有保洁员来打扫两次，不管我有没有过来。”周宜珂向陶丽丽说道，他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
卧室门自动滑开，露出整面墙的落地窗。城市景观在雪幕中朦胧如星海，陶丽丽走向窗边，欣赏这美景。周宜珂从背后拥住她，下巴轻抵在她发顶：上周我在这里独坐了一会儿，看着灯火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对面便利店亮着灯，像个不肯睡去的守夜人。
她注意到床头柜摆着个倒扣的相框。趁周宜珂去酒柜取清酒时，陶丽丽轻轻翻开相框——照片里年轻的周宜珂抱着扎羊角辫的小若媛，背景竟是这个公寓未装修时的毛坯房，墙上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
原来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啊。陶丽丽指尖拂过玻璃下的稚嫩涂鸦，那里用彩笔写着爸爸的办公室。
周宜珂端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媛媛小时候常来这儿写作业，说在顶层写字楼里算数学题特别带劲。清酒注入杯中泛起涟漪，直到她十二岁生日那天，说要去同学家复习。后来，她没再来过，以为我早就把这房子退掉了。
周宜珂仰头饮尽杯中酒。窗外雪光映得他鬓角泛白，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像座突然露出裂痕的冰川。
陶丽丽忽然理解了这个公寓的存在。哪里是什么偷情场所，分明是位父亲精心守护的时光胶囊。她抬手抚平他眉间褶皱，就像拂去相框上的灰尘。
现在这里多了个秘密。他的手开始不安分，他的吻又落在她的唇上，关于某个女人，如何拆穿了我所有的伪装。
陶丽丽望着窗外渐歇的雪，忽然明白这间公寓就像周宜珂的心——看似宽敞明亮，实则每个角落都锁着不为人知的孤独。而她此刻踏进的，或许是他从未向任何人展示的禁区。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灯光照在凌乱的床单上，也照着两个刚刚兴奋过的人。
周宜珂仰面躺着，胸膛微微起伏，目光望着天花板上星云图的暗纹。陶丽丽蜷在他身侧，发丝散落在他的肩头，像黑色的瀑布。
我从未带别的女人来过这里，你是第一个。周宜珂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事后的沙哑。
陶丽丽轻笑，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那么说，我很荣幸喽？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既不过分谄媚也不显轻浮。
周宜珂侧身握住她作乱的手：我都会事先约法三章，他凝视着她被灯光照得发亮的眼眸，今天你是个例外。还没约定，我就带你来了。这也足以说明你的魅力。不过，现在，我还是要提出我的条件。
哪三章？陶丽丽挑眉，眼底闪过狡黠的光。
第一，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我们的关系，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若媛和家豪，尤其是他们俩。以前我就下决心不再婚的，我不会打破我的决定。
第二，我会补偿你。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补偿的多少，看我们以后的发展。房产、珠宝、甚至你画廊的股份，都可以谈。至少眼下，你要开分馆，我可以答应投资，而且，不要分红。周宜珂的眼睛里此刻变得很真诚，也很真实。
第三，他停顿片刻，目光变得锐利，如果碰到我们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大事要听我的。
陶丽丽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卧室里回荡：周董还真是个生意人，连床第之事都这么有章法。她支起身子，真丝被单从肩头滑落，要是我不答应呢？”
周宜珂伸手抚过她锁骨处的红痕：今天是我冲动了。他的指尖带着余温，但如果你可以做到，我们就继续。他的语气软化了一些，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不只是身体，还有你的头脑。”
陶丽丽凝视着他眼底的倒影，那里有欲望，有算计，还有一丝罕见的脆弱。她想起画廊里那些被他珍藏的童年回忆，想起他提起子女时微蹙的眉头。
她突然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带着白檀香的吻，但我也有个条件。
周宜珂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每周至少要来这里一次。她的指尖划过他睡衣的扣子，不是偷情，是像普通人那样……吃顿饭，说说话。”
夕阳移过床头的相框，照亮里面泛黄的全家福。周宜珂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也好，安静地吃顿饭，随便的聊聊天。我现在都不知道和谁说话，平时只好不说话。久而久之，公司下属都觉得我是个冷冰冰的上司。”
陶丽丽同情似的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庞。
“先暂定每周三下午，我通常有空。不过，如果外出有事，就另说。”
陶丽丽笑着将他推倒在枕头上：那现在，要不要先预习下周三的课程？”她的长发垂落在他脸颊两侧，像温柔的帷幕。
在重新燃起的激情中，周宜珂隐约意识到，这场他自以为掌控的游戏，或许从一开始就有着他未曾预料到的规则。
周家别墅内，周若媛和乔嘉树坐在长长的梨花木餐桌前，面对着一桌精致的菜肴。
周若媛说：“今天这场雪下得还真是大，还没多一会儿，外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乔嘉树说：“这样明天就可以在人行道上滑雪了。”他对她笑笑。
“唉，你高兴了，我可不想老是摔跤。去年下雪，我摔了好几个跟头呢。有一次，还是在李萌梦面前，让她笑了好几天。”周若媛撇了撇嘴。
“我扶着你，好不好？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乔嘉树揉了揉周若媛的头发，表现出爱宠的样子。
“那你可要时时刻刻跟着我才行。”周若媛感到一阵甜蜜涌上心头。虽然结婚有些日子了，望着乔嘉树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些发怔。这世上真有这样俊美的男孩子，而且是自己的老公。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却还没有等到周宜珂。
烛台上的火焰轻轻摇曳，映照着对面空置的主位。
陈伯悄步走近，声音压得低而恭敬，对周若媛说道：小姐，姑爷，老爷刚来电话说，今晚有应酬，让二位先用晚餐。
周若媛冲乔嘉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执起象牙筷，夹了块有些凉了的龙井虾仁：老爸这几天神出鬼没的，昨天说好要尝黄妈新学的蟹酿橙，结果又放鸽子。
乔嘉树舀了碗火腿干丝汤，给她推过去，帮周宜珂辩解道：年末审计，再加上春节前的商务洽谈，爸这几天挺忙的，确实抽不开身。我昨天去找他签字，还在办公室外面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你没看见，徐秘书安排的日程表，都快到除夕了。汤面热气氤氲，却暖不了空旷的餐厅。
我们特意搬回来陪他，倒成守空巢的了。周若媛用汤匙搅着汤盅，他呀，就是不注意身体，老是想着自己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强壮呢。上次生病的事情，他早就忘了。周若媛说是说，心里暗暗担心着老爸的身体。
两个人简单吃了一些，就离开了餐桌。陈伯又忙着让佣人收拾桌子。
他们饭后移步客厅，整面落地窗外飘起了细雪，院子里的银杏树也被白雪覆盖了一层，别有一番情致。女佣端来滚烫的红茶，室内充满着茶香和淡淡的沉水香气。
周若媛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国际象棋的象牙棋子，白王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映着她略显寂寞的侧脸。这时ipad突然响起视频提示音，屏幕上周家豪的名字跳动着，背景是堆满资料的索邦大学实验室。
周若媛立刻坐直身子，把手机支在棋盘上，你什么时候回来？黄妈腌了你最爱的醉蟹，还特意加了双倍花雕酒。
视频那端的周家豪戴着黑框眼镜，镜片上还沾着点咖啡渍。他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实验室的白炽灯在他发顶照出一圈油光：论文数据最后冲刺阶段，导师说春节实验室也不关门……他声音突然变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今年可能……回不去了。
象牙皇后地倒在棋盘上，砸乱了一排士兵。
周若媛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春节都不回来？爸昨天还让人给房间换新窗帘！她举起ipad对着客厅，你看，你最喜欢的梵高星空窗帘，爸特意从荷兰订的……
屏幕突然晃动，周家豪那边传来仪器运行的嗡鸣声。我知道……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但实验室的数据这周突然出现异常，可能是低温控制系统……
周家豪！周若媛打断他，你毛衣袖口都起球了！巴黎零下五度你不知道吗？
视频突然卡顿，周家豪的画面定格在无奈的笑容上。重新连接后，他身后多了个保温杯：没事，你别拍实验室的危险品！
周若媛把镜头转向客厅：你看，爸爸现在还没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就我和嘉树两个人。你们两个人，都太拼了吧。
兄妹俩同时沉默下来。周家豪忽然轻声说：帮我和爸说……等论文通过，我就回来。而且，以后我会在集团里工作。到时候，他就不用那么忙了，我会帮他分担的。
周若媛红着眼圈点点头。
乔嘉树在旁听着，却皱起了眉头。
视频结束。周若媛给哥哥发了条消息：醉蟹给你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