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时,天色已近黄昏。她推开315宿舍的门,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宿舍中央多了一个还未完全打开的行李箱,一个陌生女孩正背对着她整理床铺。
“你好,我是林墨。”她礼貌性地打招呼。
女孩转过身,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眼睛微微上挑:“我是王雅婷,从307调过来的。”
林墨点点头,没再多问。大学里宿舍调换本是常事,她只是有些遗憾没提前得到通知。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自己的书桌,那上面还放着今早来不及戴的苹果手表——那是她辛苦兼职半年才买给自己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三天后的早晨,林墨醒来时发现手表不翼而飞。
“你们看到我的手表了吗?”林墨问另外两位室友赵晓月和沈雨薇。
两人摇头。赵晓月指了指林墨的书桌:“你昨天不是放那儿充电了吗?”
林墨把书桌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她尝试用手机定位,发现手表处于离线状态,显然被人为关闭了。
“要不要报告导员?”沈雨薇小声提议。
林墨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导员李建明的电话。
“李老师,我放在宿舍的手表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确定不是自己放错地方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不耐烦。
“我很确定,昨晚充电今早就没了。”
“你是哪里人来着?手表多少钱买的?”
“我是本地人,手表两千八。”
“哦,本地人啊。”李建明的语气微妙地变化着,“这样,你先别急,更别报警,我来处理。宿舍有外人进来过吗?”
林墨犹豫了一下:“没有外人,但三天前新来了王雅婷同学。”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别瞎猜疑同学,我马上到。”
十五分钟后,李建明挺着微凸的肚子出现在315宿舍。他四十出头,头顶已经有些稀疏,一副金边眼镜后是一双总是眯着的眼睛。
“林墨,你跟我出来一下。”李建明招招手。
在走廊尽头,李建明直接切入主题:“你说王雅婷刚搬来三天,东西就不见了,所以你怀疑她?”
“我不是特指谁,只是陈述事实。”
“王雅婷同学情况特殊,你最好不要随便怀疑。这样,我再给你几天时间找找,说不定就出来了。”
林墨感到一阵不适:“李老师,手表有定位功能,我可以请苹果客服帮忙定位。”
李建明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林墨同学,我以导员身份要求你,不要报警,也不要联系什么客服。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学院影响不好,你明白吗?”
“可那是我的私人财产。”
“你是本地人吧?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何必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李建明拍拍她的肩,“退一步海阔天空。”
回到宿舍,林墨发现王雅婷的床帘紧闭,似乎还在睡觉。赵晓月和沈雨薇投来询问的目光,林墨只是摇摇头。
那天下午,林墨还是拨通了苹果客服电话。客服确认手表最后在线位置就在本校宿舍区,并建议报警后警方可获取更精确的定位信息。
一刻钟后,林墨在派出所做完笔录,两名民警随她返回宿舍。李建明急匆匆赶来,脸色铁青。
“林墨,我不是告诉你不准报警吗?”他压低声音质问。
“公民有报警的权利。”年轻的民警面无表情地说。
在警方要求下,苹果客服提供了手表最后精确位置——315宿舍3号床,正是王雅婷的铺位。
民警转向王雅婷:“同学,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的床铺和私人物品。”
王雅婷突然哭起来:“你们凭什么搜我的东西?就因为她怀疑我?”
年长民警开口:“同学,我们有权调查,请配合。”
就在这时,李建明突然插话:“警察同志,这可能是个误会。王雅婷同学刚调来不久,也许是不小心拿错了。”
“我没有拿!”王雅婷抽泣着。
最终,警方在王雅婷的枕头套内侧找到了林墨的手表。证据面前,王雅婷突然歇斯底里:“我就是想借戴一下!凭什么你们都有好东西,我就不能有?”
民警准备将王雅婷带回派出所,李建明急忙拦住:“警察同志,这只是同学之间的小误会,我们学校内部处理就好。”
经过一番交涉,警方同意先由学校内部处理。临走前,年轻民警递给林墨一张名片:“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警察刚走,李建明立刻变脸:“林墨,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在导员办公室,李建明重重关上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毁了一个人的前途?”
林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老师,是她偷了我的东西。”
“我们要允许人犯错,哪怕她犯罪了,还会改过自新的嘛!是吧,以后你们还要相处4年了啊。”
“和一个小偷相处四年?”
“林墨同学!”李建明猛地拍桌,“你说的也是有道理,哈哈,这是我的失误哈,我们害怕这个事到处去宣扬了,会影响她这个以后的,毕竟她人生刚开始嘛!”
荒谬感让林墨一时语塞。离开办公室前,李建明最后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你再追究,后果自负。”
林墨没有屈服。她联系了王雅婷原宿舍的同学,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王雅婷在原宿舍就屡次偷窃现金、化妆品、生活用品,甚至连卫生巾都不放过。因为写过保证书,学院才将她调至新宿舍。
林墨将这一切整理成材料,直接递交到学院书记办公室。
然而,她低估了系统的冷酷。
第二天,宿管阿姨突然通知315宿舍卫生不合格,扣分单上只有林墨、赵晓月和沈雨薇的名字。随后,李建明以“宿舍调整”为由,要求三人搬离315宿舍,而王雅婷却可以留下。
“这是报复。”赵晓月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
沈雨薇已经哭了一晚上:“我不敢相信这是我们的学校。”
更令人发指的是,在林墨拒绝搬离后的那个周末,宿管人员多次强行打开315宿舍的门,声称“检修水管”,甚至有一次林墨正在换衣服,他们也不理会她的惊叫直接闯入。
林墨的心脏开始出现问题,校医诊断为应激性心肌炎。即使如此,李建明仍不断施压,甚至威胁要扣发她的学位证书。
一天深夜,赵晓月悄悄爬到林墨床上:“我打听到了,王雅婷的舅舅是教育局的某个领导。”
一切突然说得通了。
林墨的父母是普通工薪阶层,无力与权势抗衡。在连续的压力下,林墨的心脏问题加剧,最终不得不申请休学。
离校那天,林墨在宿舍楼下遇见了李建明。
“林墨啊,人生难免有挫折,看开点。”他笑着说。
林墨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充满梦想的校园。在校门口,她遇到了那位曾帮助她的年轻民警。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做得对。”民警轻声说,“错的是他们。”
林墨微笑点头,转身离开。她知道,在这个系统中,正义往往沉默,而权力永远自保。
但她也知道,每一个沉默的共谋者,最终都会吞噬这个系统本身。
学期结束后,有消息传出,又有一名新生的笔记本电脑在315宿舍不翼而飞。而李建明,因为“有效维护了学校声誉”,被评为年度优秀导员。
在表彰大会那天,他笑容满面地在主席台上说:“教育的本质,是给每个孩子改过自新的机会。”
台下,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