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电塔的遭遇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对现状的认知。城市的平静之下,早已暗流汹涌,多方势力将目光投向了这里,投向了那把不知身在何处的“钥匙”。
我和守夜人分工合作。他动用守夜人组织的资源,开始大规模筛查和屏蔽城市中那些可能被“古老之眼”信号激活的老旧电器,这项工作繁琐而艰巨,如同大海捞针。我则继续利用“谛听”和我的灵性感知,在城市中游走,处理那些因此次事件而加剧的、大大小小的灵性失衡问题,同时留意任何与“钥匙”或“遗物”相关的蛛丝马迹。
日子在一种高度紧张的节奏中度过。我能感觉到无形的网正在收紧,但“钥匙”依旧毫无头绪。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那个沉寂许久的加密频道,再次收到了来自“千鹤”的信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地址是市中心一家格调极高的会员制茶舍的私人包间。时间就在一小时后。
她终于又出现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去,还是不去?
风险显而易见。千鹤背后的组织“密瞳”(我根据徽章暂定的称呼)目的不明,是敌是友难以判断。这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但机遇也同样存在。他们显然拥有强大的情报能力,或许掌握了关于“钥匙”或“古老之眼”的关键信息。守夜人组织似乎对他们也有所了解,但讳莫如深。
最终,对信息的渴望压倒了对风险的担忧。我决定赴约。
一小时后,我准时出现在那家茶舍。报上名字后,穿着中式旗袍的侍者沉默地将我引至一个极其僻静的包间。
千鹤已经在里面了。她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风衣,坐在窗边的茶海前,慢条斯理地冲泡着功夫茶。氤氲的茶香稍稍冲淡了包间内凝重的气氛。
“请坐,李先生。”她抬手示意,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在她对面坐下,警惕地感知着周围。包间内似乎布置了某种屏蔽装置,我的灵性感知和“谛听”终端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不必紧张。”千鹤似乎看穿了我的戒备,将一杯澄澈的金黄色茶汤推到我面前,“只是确保谈话的私密性。我们对你没有恶意。”
“每次你们出现,都不会有小事。”我没有碰那杯茶,“直说吧,这次找我什么事?”
千鹤轻轻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古老之眼’的信标出现在本市,并且被摧毁了。是你和守夜人做的?”
她的情报果然灵通。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做得不错,但只是治标不治本。”千鹤继续道,“‘眼’的信标网络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庞大和隐蔽。摧毁一个,他们还能激活另一个。除非找到并摧毁他们的‘主视觉皮层’——主控节点。”
“你们知道主控节点在哪?”我追问。
“暂时不知。但我们知道,他们如此急切地寻找‘钥匙’,是因为他们的‘主脑’——一个自称‘架构师’的存在——其意识核心正在‘熵化’,急需‘钥匙’的力量来稳定自身,或者开启通往他们理想中的‘源初代码之境’。”千鹤透露的信息令人震惊。
“熵化?”
“可以理解为……数据层面的衰老和崩溃。追求纯能量形态的代价。”千鹤解释道,“而‘钥匙’,据我们研究,很可能是某种能稳定甚至逆转熵增的‘奇点’力量。”
又一个关于“钥匙”的解释!它似乎拥有多重属性和力量,因此才被各方觊觎。
“你们‘密瞳’,又想要‘钥匙’做什么?”我直视着她的眼睛。
千鹤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们……希望确保它不会落入任何极端组织手中,无论是‘灰域’、‘古老之眼’,还是……守夜人。”
我心中一震:“守夜人?他们难道也……”
“守夜人并非铁板一块。”千鹤的语气带着一丝深意,“其内部对于‘遗物’和‘钥匙’的态度也存在分歧。激进派同样渴望掌控这种力量,以更‘高效’地‘净化’世界。你将数据交给他们,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中。我并非完全信任守夜人组织,但守夜人(个人)多次与我并肩作战,甚至不惜舍身……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冷声道。
“就凭这个。”千鹤从风衣内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容器,推到我面前。
容器里,静静地躺着一小片漆黑如墨、却散发着淡淡温润光泽的羽毛碎片。
和我那根牺牲的乌鸦羽毛,同源同质!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我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我们从一处‘古老之眼’的据点中抢救出来的。”千鹤看着那片羽毛碎片,眼神复杂,“它们似乎也在搜集与‘钥匙’相关的‘遗物’。这片羽毛碎片上残留的信息显示,它源自一个古老的萨满传承,其力量并非用于掌控或毁灭,而是平衡与沟通。我们认为,这才是‘钥匙’真正的意义所在。”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李岩,你拥有萨满的传承,你是最有可能理解并正确使用‘钥匙’力量的人。而不是那些只想将其视为武器的组织。”
“我们‘密瞳’的目的,是观察、记录、并在必要时干预,确保像‘钥匙’这样的力量不会破坏世界的平衡。我们邀请你,不是加入我们,而是合作。共享关于‘钥匙’和‘遗物’的情报,在必要时,互相协助。”
合作……又是合作。
我看着桌上那片小小的羽毛碎片,感受着其中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心中波澜起伏。
千鹤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密瞳”真的如她所说,是中立平衡的守护者?还是另有所图?
守夜人组织内部,真的存在激进派吗?
信息错综复杂,真假难辨。
但我意识到,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仅仅依靠守夜人一条线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渠道,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合作与否,而是问道:“这片羽毛碎片……你们还发现了什么?关于它的来源?”
千鹤似乎预料到我的反应,也不逼迫,收回了容器:“线索很少。只指向一个方向——北方。古老的雪山和森林。 那里,或许有关于这支萨满传承,以及‘钥匙’起源的答案。”
北方……雪山……森林……
刘老爷子的身影在我脑海中闪过。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最终说道。
“可以。”千鹤点点头,“记住,李先生,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古老之眼’不会罢休,‘灰域’残党仍在暗处,‘钥匙’的波动会越来越明显。尽快做出决定。”
她留下一个全新的、更小巧的加密通讯器:“通过这个可以直接联系我。决定好了,或者需要帮助,随时可以。”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坐在茶香袅袅的包间里,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心中乱成一团。
新的选择,新的盟友(或许),新的方向。
前路愈发迷雾重重。
但我手中的筹码,似乎也多了一丝。
那片羽毛碎片,如同一点微光,在黑暗中指引着一个可能的方向。
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