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暖花开。
瑞龙科技那充满了节日气氛的超长假期，也终于画上了句号。一个月的时间里，公司的员工们被分成了好几批，享受了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团建旅游。
归来的团队，让原本安静了一些的办公室，再次充满了活力和喧嚣。有的团队去了温暖的海南，一个个都晒得黝黑；有的部门去了云南，吃到了菌子汤，也体验了特有的热带风情，带来了很多特产；还有的部门，则集体组织去攀登了国内的名山。
茶水间里，李浩正兴奋地，向同事展示着自己从海南带回来的照片。还带回了一箱海南的水果，特产椰子糖等等。而现在，他已经是瑞龙科技一个核心部门的主管，甚至还体验了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看海的公费旅游。这种翻天覆地的人生变化，让他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现在是干劲十足。
马俊也很兴奋。这次团建，他第一次真正感觉自己融入了这个集体，年前也领到了年终奖，工资转正后也能拿几千块，他一个没毕业的大专生算是最逆袭的一个。他时不时还会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因为做外挂而差点被学校开除、被警察带走的灰暗下午。而现在，他已经是瑞龙安全部门不可或缺的一员，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变，让他对这份工作，看得比任何人都重。
随着所有人都回到了工作岗位，公司的各个部门，也迅速地回到了正常的快节奏当中。
刚刚结束了海南之旅的商务主管孙慧，在复工的第一天，给张瑞看了下广告业务的具体情况，就在广告业务成为公司最重要的业务模块，进入正轨之后，一个外国化妆品品牌，刚刚进入国内，品牌认可度低，宣发难做，找到了瑞龙公司，第一批广告根据算法推送给比较感兴趣的人群和女性网民，精准宣传，没想到居然推成了一些小爆款。之后广告业务在外企那边也有了知名度。
“张总，我们的思路是，很多国外的知名品牌，比如化妆品、高端洗护用品，在国内的知名度还不高，属于比较小众的消费品。但他们的营销预算，非常充足。”孙慧在会议上，自信地阐述着，“而我们的广告联盟，恰好可以为他们，精准地筛选出那些最年轻、最追逐时髦、消费能力和接受度都比较高的核心用户。”
她将一份试点报告放在了桌上：“这是一个漂亮国化妆品品牌的试点投放数据，效果显着。对方非常满意，已经签了一个季度的正式合同。现在，还有好几家外企，正在排着队，等待我们的广告位。”
“很好。”张瑞对孙慧团队的自主开拓能力，非常满意。广告联盟这台“印钞机”，已经可以自行运转，甚至还能不断地自我升级了。
年前其实张瑞就知道了这些情况，因为瑞龙广告方面的名气，很多外企甚至开始了挖人猎头，张瑞也是趁着过年，和财务行政部门重新设置了各级别的薪资待遇，基本对标外企，像是一般的程序岗位能够拿到6000块，算是非常高的薪资待遇了。
在确认了公司各项业务都平稳运行后，张瑞的重心，则再次落回到了他最关心的《大夏奇谈》制作组中。
他先是去开发部门转了一圈，李浩带领的团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地图模块的制作和怪物的数值测试，一切进度喜人。
随后，他走到了占据了小半个楼层的美术部门。
这里的气氛，充满了艺术气息。画师们正对着数位板，精心绘制着充满奇幻色彩的妖兽原画；3d建模师们，则在电脑上，旋转、打磨着角色的装备模型。
美术组的组长，看到张瑞过来，立刻兴奋地迎了上来。 “瑞哥，快来看！这是新套装套装的原画和3d建模，我们刚做出来第一版！”
他将张瑞引到一台电脑前。屏幕上，左边是一张威风凛凛的虎头肩甲原画，充满了力量感。右边，则是游戏引擎里，已经制作完成的3d建模，细节还原得非常到位，金属的质感和皮革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这是一份在当下足以拿到任何一家游戏公司，都获得“优秀”评价的作品。
然而，张瑞看着屏幕上的建模，眉头却不易察觉地，轻轻皱了一下。
他感觉，有点不对。
这个模型，很精美，很酷炫，但……它缺了点“味道”。它看起来，有点油腻，有一种一刀999的审美，充满了夸张的钉刺和光效，却缺少了自己想要的，那种源自华夏古风的，古朴、厚重的神韵。
但他看着美术组长和周围几个画师那充满期待和骄傲的眼神，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辛苦了，进度不错，继续努力。”
张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他靠在椅子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副“虎煞”盔甲。技术上无可挑剔，但就是和张瑞构想的完全不一致啊。
“还是出手指导一下吧。”他喃喃自语。
他知道，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审美和眼界的问题。他团队里的这些画师，在国内已经是顶尖水平，但他们所能参考的，也只有当下这个时代的作品。而他想要的，是未来二十年游戏美术不断进化、沉淀下来的，那种真正能触动华夏玩家dNA的美学。
光靠说是说不清的。他决定，直接拿出答案。
他打开了自己那台破笔记本，看看自己当初下载的高分辨率壁纸和美图里有没有可以参考的。
很快，他找到了第一张。那是一幅经过后世画师精心再创作的“明光铠”漫画图。画中的盔甲，可能和历史上真实的明光铠有所区别，但设计上却极度潇洒帅气。画师着重描画了胸前那两块巨大护心镜和肩甲在黑暗中反射出的森然寒光，整体黑红搭配的铁甲，充满了肃杀与威严的气质。
“这，才是我想要的重甲的感觉。”张瑞将图片保存。
接着，他又找到了一张由一位女性画师创作的“少年侠客”图。画中的少年，青衣配剑，身上的青色猎装剪裁合体，肩上还俏皮地点缀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鸟。整个画面，飘逸、灵动，人物的面容和衣袂的褶皱，都透着一种男性画师作品中少有的精致感和细腻感。
“潇洒。”张瑞再次点头。
最后，他找到了一张“白衣侠女”的原画。画中女子，一身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唯一的色彩，就是腰间那一抹如血的红色腰带。她手持长剑，眼神清冷，遗世而独立，一股“清冷出尘”的气质，扑面而来。
张瑞将这三张风格迥异，但都充满了独特神韵的图片，用公司的彩色打印机，清晰地打印了出来。
他拿起电话，接通了美术组长的内线：“让所有的画师，现在都到大会议室来，开会。”
几分钟后，当张瑞拿着三张打印好的图片，走进会议室时，美术部门的二十多个画师，已经全部到齐了。
他环视一周，准备开口，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诶？”他有些诧异地问道，“咱们美术部……怎么一水儿全是男的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画师们都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性格比较活泼的年轻画师，下意识地就吐槽道：“嗨，瑞哥，你不知道。画师这行，又累又赚得少，还天天熬夜掉头发，没几个女生愿意干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旁边美术组长投来的“死亡凝视”，他瞬间一个激灵，求生欲爆棚，赶紧改口，大声说道：“……当然！那都是别的公司！在咱们瑞龙，待遇好，福利高，绝对是行业顶尖水平！”
另一个性格更跳脱的画师，看气氛正好，甚至还壮着胆子开了个玩笑：“大神，我有个学妹，是画油画的，气质特别好，关键还单身。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下，我把她聊天号推你？”
“好了好了！”张瑞被这突如其来的拉郎配搞得哭笑不得，连忙摆手制止，“都别跑题，今天开会不是给我解决个人问题。说正事。”
他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会议桌中央那三张彩色打印的图片上。
为了掩饰这些图片的真实来源，他随口编了个借口：“这几张图，是我一个朋友画的，他现在出国了，我觉得画得很有味道，就拿来给大家参考一下。”
他先是看向了美术组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组长，我们上午看的那套‘虎煞’盔甲，技术上很棒，模型也很精细。但是，它缺少了一点辨识度。”
“我强调过，《大夏奇谈》是一个纯粹的国风游戏。”张瑞缓缓说道，“但你们设计的那套盔甲，你要说是咱们古代的盔甲，好像也说得过去；可你要说它是西方魔幻游戏里的骑士盔甲，好像也没什么违和感。它不够‘专一’，没有那种让人看一眼，就立刻能认出来的，独属于我们华夏的神韵。”
他指着桌上的三幅画。
“而这三幅画，在我看来，就具备了这种特点。”
张瑞没有直接灌输自己的审美，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在场的专业人士。 “今天，我们不开批判会，我们开一个点评会。你们都是专业的画师，我希望你们能从专业的角度，来点评一下这三幅画。”
“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他鼓励道，“说说看，它们好在哪里？”
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在嬉笑的画师们，此刻都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身体前倾，目光专注地，落在了那三张来自未来的画作上。他们的表情，变得认真而又充满探究欲。
美术组长第一个拿起那张黑红配色的“明光铠”，仔细地端详着，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