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家产充入国库,连带着赵祯的心情也松快了不少,或是那太医的汤药果真起了些作用。
他新纳的那几位年轻妃嫔确实带来了新的生机,入冬之季,后宫传来捷报——新晋的郑美人被诊出有了身孕!
消息传来,赵祯喜不自胜,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年轻了十岁。他立刻厚赏郑美人及其宫人,下令太医院精心照料,务求皇嗣平安。
“天佑朕!天佑大宋!”赵祯在勤政殿内难掩激动,对着心腹内侍连连感慨,“朕就知道,上天不会绝朕之子嗣!”
此前那些以严藩为首、咄咄逼人请求立储的官员们,此刻也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瞬间偃旗息鼓。皇帝有后,而且是可能诞下皇子的希望,他们“固国本”的理由便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些触霉头了,只得暂时缩起脖子,观望风向。
然而,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这突如其来的孕事,让那些对皇位有所觊觎的宗室之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深深的忧虑。
邕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若是让她生下皇子……”他不敢再想下去,若官家有了亲生儿子,他们这些旁支宗室还有什么指望?
坐在下首的世子赵曦,相较于父亲的焦躁,显得沉稳许多。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平静无波:“父亲,母亲,不必过于忧心。”
他抬眼,目光中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算计:“能怀上,说明不了什么。关键要看,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他顿了顿,语气更缓,却也更冷,“再者,即便生下来了,还要看能不能长大。”
他看向邕王,提醒道:“父亲莫非忘了,官家登基这些年,并非没有过皇子,只是……都因为体弱多病,早早夭折了吗?”
邕王闻言,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恍然,也有更深的阴霾。他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曦儿说得没错……是为父心急了。是啊,生下来,养得大,才是本事。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兖王府中,类似的对话也在上演。
兖王与其子赵明对坐,脸色同样不好看。
赵明冷笑一声,话语与赵曦如出一辙:“父王不必过分担忧。官家不是不能生儿子,而是他的儿子活不了!这郑美人根基浅薄,在宫中无依无靠,想平安诞下皇子已是艰难,想养大……哼,更是难如登天!我们只需耐心等待便是。”
盛长梧得知郑美人有孕的消息时,正在司农寺核查新粮推广的预算,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
“倒是出乎意料……不过,影响不大。”他心中暗道。
与此同时,盛家书塾内,盛长柏、顾廷烨、齐衡三人已然商定,要一同报名参加今年的春闱。
盛长柏沉稳持重,自觉准备充分,顾廷烨经历扬州惊魂后,更渴望通过科举正途证明自己,重振信心,齐衡家世显赫,才学不俗,亦是志在必得。三人皆是年少才高,聚在一起时,不免意气风发,觉得金榜题名仿佛探囊取物。
庄学究将三人的跃跃欲试看在眼里,寻了个机会,语重心长地劝道:“则诚、仲怀、元若,你三人天资聪颖,学识根基已是不差。然科举之道,非仅学识,更重心性与积淀。你们年纪尚轻,多沉淀几年,厚积薄发,岂不更稳?”
盛长柏素来敬重师长,闻言面露沉思,觉得学究所言在理,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犹豫。
然而,顾廷烨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正需要一场胜利来驱散阴霾,便道:“学究,学生以为,做事当一鼓作气!既有此志,便该下场一试,即便不中,亦是一场历练。”齐衡虽未明言,但眼神中的坚定也表明了他想一试身手的态度。
最终,在顾廷烨的坚持与齐衡的默许下,盛长柏那点犹豫也被压下,三人一同报了名。
春闱前一周,盛府内一派忙碌景象,尤其是王若弗的葳蕤轩。
王若弗亲自指挥着丫鬟婆子为盛长柏准备考篮、衣物、吃食,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她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和骄傲,仿佛儿子已经高中了一般。
“我的柏哥儿定然是能中的!”她一边检查着新做的儒衫,一边对心腹妈妈念叨,“他自小就用功,他父亲也说他文章做得极好。等他中了进士,看谁还敢小瞧我们盛家!”
盛华兰也帮着母亲一同打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份更深的期盼,她即将出嫁,若嫡亲弟弟能在此时金榜题名,无疑是给她增添了最厚重的底气。
她跟着王若弗,日日去小佛堂上香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弟弟高中。
春闱当日,天还未亮,盛家门前已是灯火通明,盛纮虽嘴上说着“尽力即可”,但眼底的期待却掩藏不住。
王若弗和华兰更是千叮万嘱,亲自将盛长柏送上了前往贡院的马车,直到车影消失在街角,还久久不愿回去。
贡院大门缓缓关闭,接下来的几日,对于考场内的学子是煎熬,对于考场外等待的家人亦是如此。
王若弗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整个盛家,都笼罩在一种既紧张又充满希望的氛围之中。
所有人都盼望着,盛长柏能一举高中,为日益显赫的盛家,再添上一道最耀眼的光环。
三日煎熬般的春闱终于结束,贡院那两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疲惫不堪的学子们如同潮水般涌出,个个面色憔悴,身形不稳。
盛家女眷早已在贡院门外翘首以盼,王若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睛一眨不眨地在人群中搜寻。如兰眼尖,第一个瞧见了熟悉的身影,立刻踮起脚尖,挥舞着手臂,清脆地喊道:“二哥哥!这边!”
只见盛长柏随着人流慢慢走出,他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沉静,他听到妹妹的呼喊,循声望来,微微点了点头,朝着家人的方向走来。
与此同时,顾廷烨和齐衡也先后走了出来,顾廷烨虽也难掩疲惫,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自信,甚至有些意气风发,齐衡则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是脸色稍显苍白,步履还算稳健。
三人聚在一处,简单寒暄了几句。
“则诚兄,顾二叔,总算是考完了。”齐衡声音温和。
顾廷烨拍了拍盛长柏的肩膀,朗声道:“此番考题虽有些刁钻,但尚在预料之中,我等必能高中!”
盛长柏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多言,拱手道:“仲怀兄,元若,辛苦了。家中母亲等候,我便先行一步。”
互相道别后,盛长柏便随着王若弗、华兰、如兰等人,登上了盛家的马车离去。
回到盛府,王若弗虽心急如焚,想知道儿子考得如何,但看着盛长柏那疲惫不堪的模样,到底还是忍住了没问,只连连催促:“快,快回去歇着!热水、吃食都备好了,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再说!”
华兰也柔声道:“二弟辛苦了,且安心休息。”她目光中带着询问,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如兰倒是想问问,被华兰用眼神制止了。
盛长柏确实累极了,身心俱疲,只是对母亲和姐妹们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道了声:“有劳母亲、大姐、五妹妹费心。”
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几乎是倒头就睡,他并未主动提及考试情况,那沉静的态度,让人看不出深浅,也使得王若弗心中如同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相比之下,宁远侯府的气氛则显得“乐观”许多,顾廷烨回府后,面对父亲的询问,虽也谦虚了几句,但言语神态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仿佛高中已是板上钉钉。
他甚至在府中走动时,都带着一种即将扬眉吐气的轻快,顾堰开见他如此,虽对白家之事仍有遗憾,但若儿子能科举入仕,倒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便也由着他去。
而在齐国公府,平宁郡主与齐国公对儿子的才学向来极具信心,他们见齐衡状态尚可,并未过度疲惫,问了几句考场情况,齐衡从容应答。
平宁郡主便满意地点点头,对齐国公道:“衡儿素来沉稳,学问是极扎实的,此次当无大碍。”言语间已是将儿子视作了准进士,开始盘算着后续的官职打点与人情往来。